政治與書法有關系么?先別下定論,找找看。
先看政治。
經常有一些大神小神講了一些真話,抑或講了一些假話,于是被人義正詞嚴有板有眼地教訓道,你怎么不講政治?你得要講點政治!
政治怎么講?且看字面——正反為“政”,水臺為“治”。 像數學上的加號與減號、正無窮與負無窮,太極圖中的陰陽魚,這些都可以是“政”的抽象;而像胡佛水壩、三峽大壩、阿斯旺大壩,及至各類防洪大堤,這些則最直接是“治”的抽象。
拿掉“反”字,全部都“正”了,那不叫政;拿掉“正”字,那就是反了、逆天了嗎?也不見得。兩種情況在效用上一樣,都是不完整的——如果就此將政治理解成是非不分,那就沒法再討論下去——可以看出,所謂的“政”,是對立統一、共生共存,不是整齊劃一;而所謂的“治”呢,是有效治理、見招拆招,不是放任自流。
世間之事,不同觀點、不同視角、不同立場、不同價值取向永遠存在。那么,政治所要求的,就是同時掌控、制衡正反兩股乃至多股力量,而不是主觀臆斷地用某一股力量否定甚至滅掉其余力量。
當年紅極一時的網絡游戲《熱血江湖》里面,玩家達到一定級別之后,就要按照游戲規則,選擇加入“正派”或“邪派”。兩派互相玩PK娛樂,當然少不了互相罵架。這邊“正派”的罵“邪派”的“X狗”,那邊“邪派”的罵“正派”的“Z狗”。事實上,兩派遵循的都是運營商設定的同一套游戲規則,哪一邊是正,哪一邊是邪?試想滅掉任意一派,另一派找誰PK去?無趣了,于是不玩了,沒人玩了運營商也就運營不下去了。在這里面,運營商所起到的就是政治作用,游戲管理員(GM)、虛擬的非玩家角色(NPC)則是政客。
回到現實,也大致如此。政治所要求的趨勢,是在一種同時涵蓋正反兩股乃至多股力量的另一力量掌控下的多元化趨勢。這一趨勢的原則是求同存異,努力擴大各方利益匯合點。刻意樹立無效權威否定這一趨勢,拿現代的時髦話說叫腦殘。大凡腦殘者,要么亢奮激進,要么畏畏縮縮,要么自以為是,要么奴顏媚骨。
再廣闊的海洋也有岸,再深的水域也有底——凡事總有個界限,所以,政治還是“盡人事、聽天命”,不是蚍蜉撼樹、不是人定勝天,也就是有所為,有所不為,用政治術語表述,叫實事求是。
現在來看書法。
書法自然離不開章法。練書法,自然必須對章法好好研究、不斷研究。
然而必須指出,字是文人寫的,就一定有文人自己的性情在里面。后人不是前人的復印機,一定要寫出自己的風格,別的任何人所寫的都只是參考。你跟王羲之寫得一樣,王羲之還是只有一個;你跟毛主席寫得一樣,直接看毛主席寫的就足夠了,看你的有什么意思?你跟電腦寫得一樣,敲鍵盤就行,又何必動筆寫。要是一不留神變成邯鄲學步、畫虎類犬,豈不更是無趣透頂。
繼承與創新本是一體兩面,文化的傳承流變沒有定格。
書法最根本的、祖宗的東西是漢字,不單單是古人的陳跡。一定意義上講,古人不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而且連一具干尸都不是。漢字本身是活的,但古人寫下的形狀是死的。后人是活的,書法的法度也不是死的,從結繩記事到甲骨文,再到篆隸、到魏碑、到楷書、到行草,書法作為中華文化招牌級別的部分,隨著時代發展,自然也在流變之中。《孫過庭書譜》云:“夫質以代興,妍因俗易。雖書契之作,適以記言;而淳醨一遷,質文三變,馳鶩沿革,物理常然。貴能古不乖時,今不同弊,所謂‘文質彬彬。然后君子。’何必易雕宮于穴處,反玉輅于椎輪者乎!”
我們絕對可以鄙視非主流的邪氣洋洋而以為彰顯個性之作,但我們實在不應該以某幾個古人為證據,否定建立在基本法度之上的性情表達與創新。
我們不否定讀貼、臨帖,我們要肯定讀貼、臨帖對于提升書法技藝的作用,但不要做把臨帖奉為不二法門的“臨帖派”。
我們要尋根問祖,但也不要有祖宗恐懼癥和拜倒癥,而阻斷了自己的基因、性情骨子里對臻于至善的追求。
“王羲之又是臨了誰的貼?”滇中某縣書法家協會主席這一問,問得好。
“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只要你有基因、有興趣、有悟性,在此基礎上加持之以恒,你就可以有朝一日有所成就。如果你被 “臨帖派”嚇翻、嚇得尿褲子,直接不敢動筆,自此對書法敬而遠之,那就真是沒救了,那才是真正的悲催。
中國美術家協會副秘書長張旭光先生在書法講座上說,“古人寫字,寫好看了叫書法。”什么是好看,就是寫出藝術感。書法絕對是美的訓練,“寫好看”是創造美的能力訓練,判別什么是“好看”是審美的能力訓練。美是沒有止境、沒有絕對標準的。
古人當然是不可或缺的參考,不過《莊子·外物》篇有句話,“荃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任何有志于書法傳習的后來者,是不是可以從中得到些許啟示?畢竟古人也不是神明,再古的書法家在人格上、在時間線上都是與后來的書法家并列平行的書法傳承者。古人與今人,水平可以有高低,風格可以有差異,但不能說,只有古人寫的那才叫美,今人寫的什么也不是。
“臨帖派”,可謂是書法界的“學閥”,可謂自居正統派或自居正道派,與前文所講的政治上的腦殘并無本質區別。
世界上的事物就是這樣,你或許是正道,這本沒有錯。可是你要注意一點,正道是大道,大道是沒有邊界的,因此你最多只算是正道的一部分,進一步說,是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你要是因此說,“只有我才是正道”,那么即便你確實不是邪道,你也已經離邪道不遠,比邪道也“正”不到哪兒去。
大一定容納小,否則無所謂大;無一定包含有,否則無所謂無。
最后看來,政治與書法,都可以和“貓論”有些關系。
(2013.11.29日初稿;12月3日修改,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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