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有這樣一群人。
他們以報刊網(wǎng)絡為陣地,以民主自由為旗幟,以文字言語為標槍,以“普及常識”為使命。他們聞風而動,風息而止。他們端著槍,滿世界找靶子。他們無處不在,他們無所不知,他們永遠正確。
他們批評體制,他們批評文化,他們批評社會,他們批評歷史,他們批評大眾,他們批評精英,他們批評道德,他們批評神,他們批評中國,他們批評中國人,他們批評其他批評者。他們出現(xiàn)在政策頒布之后,他們出現(xiàn)在飛機墜毀之后,他們出現(xiàn)在地震發(fā)生之后,他們像掃把一樣,出現(xiàn)在所有門后。
帽子是他們最常用的武器,但材質(zhì)各有不同。給大眾戴的帽子是用“常識”做的,庸眾枉活幾十年,一直被遮蔽著雙眼,竟連黑白都不分。給異見者戴的帽子是用“主義”做的,送個“主義”給對方,對方就立即誤入歧途,靜待改造。
任何一點事發(fā)生,這群人都要馬上站隊。然后斥責還沒站隊的人麻木不仁,攻擊站在其他隊的人居心叵測。他們爭相占領制高點,架上機槍,指哪兒打哪兒。一旦制高點被別人占領,立馬機槍換冷箭,高呼不該占領制高點。
凡事都可上綱上線,凡事都可追究根源。制假造假是因為監(jiān)督缺位,監(jiān)督缺位是因為官商勾結,官商勾結是因為體制邪惡,體制邪惡是因為文化劣根,文化劣根是因為……最后全部歸為一個句式:中國人@#¥%。見微總是能知著,一葉向來可知秋。
他們有一個法寶:外國人名+冒號+引號。好像每一個中間加點的名字都是圣人,每一句引號里的話都是真理。你若有疑義,他是不屑跟你討論的,連XX·XX都不知道,連《》都沒讀過,有什么好討論的?
大眾是他們永恒的批評對象。大眾喜歡小沈陽、郭德綱,那是低俗。大眾看新聞聯(lián)播、熱愛毛澤東,那是愚昧。大眾只知道賺錢,那是功利。大眾不起義反抗,那是懦弱。大眾花三代人的錢買一套房子,那是愿者上鉤。他們總是比大眾品味高一等,見解深一層,連吃喝拉撒睡都那么優(yōu)雅、那么超脫。然而他們又認為自己最貼近群眾,最了解群眾,最能代表群眾。同時,他們極力挖苦另一個號稱“最貼近群眾,最了解群眾,最能代表群眾”的組織。
他們批評了一年又一年,驚奇地發(fā)現(xiàn)去年的文章改個日期今年還能用。這個時候,他們從不懷疑自己,他們只是嘆息民眾的冥頑不靈,文化的積重難返,體制的風雨不進,時代的荒誕吊詭。搖搖頭,繼續(xù)批評。偶有一分自省,也必帶著九分的自憐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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