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新生] 女人開慧 [婁底蠢豬][2007年5月17日][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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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開慧1901年11月6日(農歷九月二十六日)誕生于長沙縣清泰鄉下板倉屋。1901年的時候,楊家在當地還算是一個富庶的書香家庭,這從下板倉那棟楊寓以及門庭那幅“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的盈聯就可以看出。楊寓雖然有點陳舊破敗,土墻斑駁了,梁柱蟲蝕了,泥土的地面踩蹋出凹凸來。但因為楊昌濟“篤志嗜學”的思想和毛澤東、蔡和森等一大批有志青年的追隨,使得“板倉楊寓”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楊家是一個大家族,楊開慧的曾祖父楊萬田是清乾隆年間從長沙金井瀟塘遷居板沖楊氏家族的第二代,父親楊容芳(字懷中,冊名昌濟)為祖父楊象濟(又名楊書樵)的次子,生長女楊瓊,子楊開智,次女楊開慧。楊開慧出生的前一年,其姐楊瓊不幸夭折。
楊昌濟給兒女以智和慧取其名,可見先生為他們設想的人生之路。然而,楊先生怎么也不會想到,他視如掌上明珠的女兒霞姑永遠只有29歲。正是因為只活了29歲的開慧,成就了楊家一世的英名。
楊開慧的童年是在板倉度過的。由于是個大家族,楊開慧從小就和哥哥及叔伯弟妹楊開明、楊開秀等一塊學習和玩耍,姊妹間感情很深。楊開慧孱弱病懨,且性情自孤,又膽小。正因為如此,楊開慧心地特別善良,對待小動物也是憐惜有加,過分關注。楊開慧總是想到死亡的問題,她在一份手稿中這樣回憶:我的體質生下來就弱得非常厲害,一哭就要頭暈的,一切和平常小孩不同,小孩是好動的,我不愛活動。小孩是不能夠深思的,我能夠深思。或許就是這個原因(生病的原因罷?),那時候我是同情于畜類。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人的事,但我已知道人是要死的,這也是一個很大的慘影,在我的心里。每當晚上上床睡覺,這些慘影,如殺雞、殺豬、人死,在我的腦際翻騰起來,那真痛苦!我現在還完全記得那個滋味!我的哥哥,不但哥哥,許多小孩都是一樣,完全不能了解他們,為什么他們能夠下手去捉小老鼠玩,捉蜻蜓玩,完全把它做一個不知痛癢的東西。
可以說,死亡的陰影一直折磨著少女之前的楊開慧,這些慘影的折磨應該是沿于姐姐楊瓊的死。雖說楊瓊死時楊開慧并未出生,但楊開慧從父母的思念中感受到了姐姐死時的痛苦。由姐姐的死到哥哥捉小動物玩的慘狀,再到殺豬、殺雞時痛苦的嚎叫,這些都給童年的楊開慧的心靈投下了陰影,以至于她從小就備受這種折磨。
1990年8月,在維修楊開慧誕生的房間的墻壁時,在木桃下的磚縫中發現楊開慧的手跡,共4頁,1000余字。發現手跡處離楊開慧住房約5米,高約1.8米。在這份《從六歲到二十八歲》的千余宇的手稿中,就有六七百宇提到死亡一事。“我總舍不得我的母親去受那樣的痛苦——看見我死的痛苦——不是有這一個人有力的牽絆,那我檢 (簡)直沒法生活下來的可能了!”這是其中的一段話,是在認識毛澤東之前的想法。隨著年齡的增大,隨著和毛澤東的相識、相知和相交,情竇初開的開慧對于死亡的認識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起源她的思想觀和人生觀發生的根本的轉變。這種轉變應該追溯到1917年,或者更早。“我很想尋出一個信仰來!后來我決定了我的態度,盡我的心,盡我的力,只要做到一個‘盡’字,其余就不是我的責任了。我安心要把身體弄強健——這個方針定了。不久我就到了北京,那時是16歲的光景。我清早起來洗冷水澡,行體操,我只穿一件舊棉襖過冬天。那時現出我的意志力來!——我檢(簡)直相信人的壽命可以由意志力去延長它的。”
最能體現楊開慧思想變化是她父親的去世。1920年11月17日,楊昌濟先生在北京逝世,這一年,楊開慧不滿19歲,她目睹了父親死亡的過程。她在手稿中寫道:我知道人是要死的。父親死了!我對于他有深愛的父親死了!當然我不免難過,但我忍(認為)父親是得到了解脫,因此,我并不十分悲傷。
楊開慧之所以并不悲傷,除了世界觀的改變外,最主要的還是身邊有毛澤東的陪伴與關愛。
二
書香門第出身的楊開慧從小就表現出了個人的才氣,她7歲上學,先后就讀于隱儲女子學校、衡粹女校、縣立第一女子學校。在楊昌濟的鼓勵下,楊開慧閱讀了不少社會科學、自然科學以及文藝書刊。楊開慧還學習了縫紉工藝,并練就了一筆很漂亮的毛筆字。1909年,楊開慧在隱儲女校讀書時,因生癢子休學在家,她給同學寫了一封表達焦急之情的信,這封信的手稿就陳列在板倉楊開慧紀念館內。此信就是用毛筆寫的,我細細看過,字體師同王羲之,可以說,毛澤東的正楷遠不及楊開慧。
《向不平等的根源進攻》、《呈某世伯的一封信》、《女權高于男權》、《見欣賞人頭而起的悲感》等戰斗檄文,是楊開慧才華和活動能力的又一體現。楊開慧反對封建禮教和封建道德,主張婦女解放,1920年前后,在《湖南通俗日報》和校刊上以及后來發現的她的手稿中,都能領悟到她尖銳潑辣的筆觸,暢快淋漓的白話。
認識毛澤東是1913年的春天,父親楊昌濟學成回國到省立第一師范學校教書,開慧隨父母遷居長沙,恰巧這年19歲的毛澤東來一師求學。楊開慧經常看到有一個穿長布衫、理平頭、英俊倜儻的青年人來找父親。父親要開慧喊這個青年叔叔,當時楊開慧只有12歲,男女間的事還有點懵懂,內心的情竇正處在一個萌芽期,所以從未想過眼前這個被自己稱之為叔叔的青年日后會成為終生伴侶。1929年6月20日,楊開慧曾寫了一份自傳,她這樣敘述:“不料我也有這樣的幸運,得到了一個愛人!我是十分的愛他,自從聽到他許多的事,看見了他許多文章、日記,我就愛上了他。不過我沒有希望過會同他結婚, (因為我不要人家的被動愛,我雖然愛他,但決不表示,我認定愛的權柄是操縱在自然的手里,我決不妄去希求。我也知道像我這樣,愛不都埋沒盡了嗎?然而我的性格,非如此不行,我早就決定獨身一世的。)一直到他有許多信給我,表示他的愛意,我還不敢相信,我有這樣的幸運,不是一位朋友,知道他的情形的朋友,把他的情形告訴我—叫電為我非常煩悶,——我想(相)信我的獨身生活是會成功的。自從我完全了解了他對我的真意,從此我有一個新的意識,我覺得我為母親而生之外,是為他而生。我想象著假如一天他死去了,我一定要跟著他去!假如他被人捉著去殺,我一定同他去共一個命運!”
這個他當然是毛澤東。從 1913年毛澤東、蔡和森、鄧中夏、肖子升等人常到“板倉楊寓”學習探討,到1918年毛澤東又成為北京鼓樓后豆腐池胡同九號楊開慧家的座上賓,再到1920年毛澤東陪楊開慧一家扶楊昌濟靈柩南下,這個過程僅僅只有7年,楊開慧從一個12歲的小女孩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們的戀愛已經瓜熟蒂落。
由于性格內向,楊開慧對待戀愛、婚姻和家庭很有自己的見解,并且從不表露自己對愛的渴望,甚至做出相反舉動,將愛封鎖手心靈的某個角落。正如她自己總結的:“我大約是十七八歲的時候,對于婚姻有了我自己的見解,我反對一切用儀式的結婚,并且我認為有心去求愛,是容易而且必然的要失掉真摯神圣的不可思議的最高級最美麗無上的愛的!我也知道這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得到的事,而且普通人是懂不到這一層的。然而我好像生性如此,不能夠隨便。一句恰好的話可以表現我的態度來:‘不完全則寧無’。”
“不完全則寧無”反映了楊開慧擇愛的標準。對于愛,楊開慧是這樣認為的:必須我是愛他的,而他也要愛我。否則,寧可沒有。這種態度后來在她的自述中有過描述:“差不多過了兩年的戀愛生活。……他的心蓋,我的心蓋,都被揭開了,我看見廠他的心,他也完全看見了我的心, (因為)我們彼此都有一個驕傲皮(脾)氣,那是我更加唯恐他看見、了我的心(愛他的心),他因此懷了鬼胎以為我是不愛他,但他的驕傲皮(脾)氣使他瞞著我一點都沒有表現,到此時我才明白。因為我們覺得更親密了。”
1920年冬季的一天,鐋開慧的心情和那天的陽光一樣明媚。在長沙市望麓園附近的船山書院內,楊開慧和毛澤東舉行了簡樸的婚禮,僅僅花了六元大洋請了至親好友吃了一頓飯。時任省教育委員會委員長、著名教育家,也是楊昌濟先生好友的易培基也為他們的婚禮感慨不已。說楊開慧不坐花轎不拜堂,不戴鳳冠不披紗,給天下女子樹立了榜樣。
從此,這對革命伴侶天南海北,勞燕紛飛。
1927年8月的一天,板倉的早晨在朦朦朧朧的霧翳中時隱時現,鳥還在巢中憩息,孩子們還在。酣睡,毛澤東走近床前,小心抹去孩子嘴角的口水,久注不肯離開。開慧則打好了一盆洗臉水,將熱乎乎的毛巾遞給丈夫,然后端詳著他十分熟悉的洗臉姿式,沉浸在溫馨幸福之中。
1927年八一南昌起義后,黨在武漢召開了八七會議,決定毛澤東回湘領導秋收起義,楊開慧就是前一天和毛澤東一同回到板倉的。此時,楊開慧和平常毛澤東外出一樣,悉心整理衣服,細心叮囑,盡到妻子的責任。楊開慧想,經過漫長的等待和牽掛后會盼來幸福甜蜜的相聚。至此,楊開慧并未意識到這次和丈夫的離別將成為永別。
秋收起義失敗后,毛澤東率領隊伍上了井岡山,仍然帶著岸英、岸青、岸龍的楊開慧遵照毛澤東“就地參加革命”的囑咐留,在板倉堅持地下斗爭。在那段日子里,楊開慧的心境糟透了。我在她的日記中讀到了這樣的文字:“太難過了,太寂寞了,太傷心了。這個日子我簡直想逃避它,但為幾個小寶寶我終于不能逃避。”后來有一次收到毛澤東的信:“他終于有信來了,我接著喜歡得眼淚滾滾下來了。然而他那生活終歸是要使我憂念的,我總是要帶著痛苦度日。”“又是一夜沒睡,我不能忍了,我要跑到他那里去。小孩,可憐的小孩,又把我拖住了。我的心挑著一個重擔,一頭是他,一頭是小孩,誰都拿不開。”隨著斗爭的殘酷性,楊開慧與毛澤東之間的音訊。完全隔絕,楊開慧對毛澤東的思念與日俱增,那首著名的《偶感》就是這個時期寫成:
天陰起朔風,濃寒人肌骨。念茲遠行人,平波突起伏。足疾是否痊,寒衣是否備。孤眠誰愛護,是否亦凄苦。恨無雙飛翮,飛去見茲人。茲人不得見,惆悵無已時。
三
在板倉楊寓時,我所著講解員講述楊開慧犧牲時的慘烈,時,有點不能自持,對一個29歲的生命如此惋惜和難過。此時,我佇立在開慧的墓前,周圍青山靜闃,松柏肅穆。我俯視著那塊刻有名、字的墓碑,聽著風戾,感受山的沉默。這風還是七十多年前的風么?這山還是七十多年前的山么?睡在里面的就是七十多年前那個悲慘又悲壯的開慧么?
“我蜷伏著在世界的一個角落里,我顫栗而且寂寞!在這個情景中,我無時無刻不在尋找我的依傍,你如(于)是乎在我的心里,就占了一個地方。此外,同居一起的仁、秀,(均系楊開慧堂妹),也和你一樣,你們一排站在我的心里!我常常默禱著:但愿這幾個人莫再失散了呀!我好像已經看到了死神——唉,它那冷酷的面孔!說到死,我并不可怕。只有 (是)我的母親和我的小孩呀,我有點可憐他們!我決不定把他們——小孩們——托付你們,經濟上只要他們的叔父長存,是不致不管他們的,而且他們的叔父,是有很深的愛對于他們的。倘若真的失掉一個母親,或者更加一個父親,那不是一個叔父的愛可以抵得住的。必須得你們各方面的愛護,方能在溫暖的春天里自由的生長,而不至于受那狂風暴雨的侵襲!這一個遺囑樣的信,你見了一定怪我是發了神筋(經)病?不知何解,我總是覺得我的頸頓上好像自死神那里飛起來一根繩索,把我纏住,所以不得不早作預備!”
一個年輕母親,在活著的時候談起生離死別,那種錐心的痛誰能領悟?楊開慧雖然是個革命者,共產主義戰士,但她畢,竟是個母親,她有天下任何偉大母親博天慈愛的胸懷。她把孩子托付給叔叔和堂舅,是指望孩子在失去母親或父親時有所依靠。然而,楊開慧并沒有想到,時任湘贛邊界特委書記的楊開明,于1930年2月。在長沙英勇就義。楊開明的死,對楊開慧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悲痛之極難以言表。毛澤民、毛澤覃也在楊開慧犧牲后相繼犧牲。
楊開慧的這封似遺書櫸的信,是在1982年被發現的,這時的毛澤東逝世已有幾年了,而毛岸英也于抗美援朝期間壯烈犧牲。假如毛澤東或毛岸英其中一個能看到此信,該是怎樣的一番感天地泣鬼神的氣概?
楊開慧終沒能躲過一舛,她擔心的事到底發生了。1930年10,月下旬的一天,當時的湖南《大公報》報道了一條震驚世界的稍息:毛澤東妻子拿解警備司令部。共匪毛澤東之妻楊氏,……生有三子。自毛倡亂后,楊氏率子匿居娘家。日前經人密告,將楊氏及其長子又女工一名一并拿獲,解送警備司令部。
楊開慧被押赴長沙后,受盡酷刑,但她堅貞不渝,寧死不屈。敵人無計可施,要楊開慧發表申明,與毛澤東脫離夫妻關系,這樣可以馬上恢復自由。這豈是楊開慧能做的?她為毛澤東而生,又能為毛澤東去死。為毛澤東而死,是楊開慧人生的最后——個舞臺,她才29歲,花蕊才剛剛開放,卻突然之間站到了生與死的邊緣。
1950年,毛岸英對毛澤東談及獄中的情況時說:媽媽曾問他是否記得這里發生的一切,出去后好告訴爸爸。可見媽媽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毛澤東頓時熱淚盈眶。他動情地說:“你媽媽毅然拋下年邁的母親和三個年幼的孩子,大義凜然地走向刑場,這是常人多么不容易做到的事啊!”
四
毛澤東得知楊開慧犧牲的消息,是幾天后在中央蘇區。當時毛澤東正在看《國民日報》,這張 1930年11月15日的報紙上的一則消息讓毛澤東心一揪。“前次率領女匪赤衛隊,由贛竄入平瀏一帶,希圖逞亂,經我擊斃。然匪首逃循潛伏長沙清泰鄉,經密告拿獲至省。經清鄉部審訊,對努力共黨工作,煽惑婦女,擴大紅軍赤衛隊,擾害湘鄂贛各地方不諱。已于昨14日下午1時,監提該女共匪毛楊氏一名,即赴識字嶺刑場,執行槍決。”報紙從手中滑落。愛未死,人先去,肝腸寸斷,怎能不“淚飛頓作傾盆雨?”讓他怎能不傷心不寄情不拋淚? “開慧之死,百身莫贖。”毛澤東仰天長嘆,沉寂在無比悲戚之中。
1923年秋天,毛澤東離開長沙去上海,即便是短暫的離別,也讓毛澤東柔情萬千,無限牽掛。在火車上,毛澤東寫下了著名的《賀新郎》:“揮手從茲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訴。眼角眉梢都似恨,熱淚欲零還住。知誤會前番書語。過眼滔滔云共霧,算人間知己吾和汝。人有病,天知否?今朝霜重東門路,照橫塘半天殘月,凄清如許。汽笛一聲腸已斷,從此天涯孤旅。憑割斷愁絲恨縷。要似昆侖崩絕壁,又恰像臺風掃寰宇。重比翼,和云翥。”
毛澤東是個情感男兒,內心世界十分細膩豐富,同時很好戀舊。他在以后的幾十年中,一直把楊開慧放在心中的某個角落,并時常翻出,一有空就細細品味。 1957年,楊開慧犧牲27年后,毛澤東64歲。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竟然還能寫出千古絕唱: “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飏直上重霄九。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廣袖,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楊開慧在福湘女中讀書時的同學與好友李淑一問毛澤東‘驕楊’作何解釋,毛澤東說:一個女子為革命頭都被砍掉了,還不值得驕傲嗎?后來,楊昌濟先生的好友章士釗讀了這首詞后,極其贊許,曾當面問毛澤東“驕楊”作何解釋,毛澤東充滿激情地說:“女子革命而喪其元,焉能不驕?”
五
73年前的這一天,天下著毛毛細雨。楊開慧被提出監獄,這是敵人最后一次審訊。
敵人沒有在楊開慧身上得到需要的東西,決定立即處決楊開慧。雙手被五花大綁、脖子上插著把子的楊開慧大步凜然走出刑庭,雨水飄在她的臉上,打濕了她的頭發。敵人將楊開慧推進一輛黃包車,急急拉向刑場。
當時在獄中擔任會計的向澍霖(楊開慧舅親)在路上剛好遇見刑車,便尾隨而去,忙從口袋里拿出一疊光洋塞給劊子手,暗示刀下留人,然后急往學宮街報信。
噩耗傳來,親友們悲痛欲絕。楊家和毛家都沒人在長沙,向老太太去了南京找楊開智,只有楊開慧的六舅媽嚴嘉在長沙。但嚴嘉前年曾去刑場為楊開明和向鈞收尸,現在再也不忍心看到楊開慧的遺體。嚴嘉拜托向澍霖幫忙,但向澍霖是個男人,裝殮遺體,要換衣服,極其不便。嚴嘉只好請自己的親戚鄭家娟幫忙。
鄭家娟當時19歲,與楊開慧在磚屋有過交情。她思想單純,無所顧及,加之手腳靈活,二話沒說就同向澍霖去了。他們首先從向定前人股經營的生生鹽號(是楊開慧與毛澤東的聯絡點之一)取了些錢,請店員、工友帶杠夫20人,買了楠木棺材,石膏、明雄、壽衣、壽鞋,直奔識字嶺。
來到識字嶺,圍觀的人很多,找來找去找不著楊開慧的遺體。只聽見有人說,一個女的,第一槍響過之后,她的身體還在顫動。有個小孩好奇地脫口而出:“那個女的還沒有死呀?”于是劊子手又補了兩槍……
鄭家娟等人七找八找,終于在荒草叢邊從血跡斑斑的尸堆中發現了楊開慧的尸體,她面目從容如生,身體熱乎乎的。鄭家娟仔細對楊開慧尸體進行了清洗,和大家一起共同完成了裝殮,安排機房的人護靈返鄉安葬。自己則去學宮街向嚴嘉匯報。進屋不久,屋外進來一位穿藍布長衫蓄胡子的長者,他自稱姓毛,湘潭來的,想將開慧遺體運回韶山安葬。鄭家娟快人快語,說開慧生前交代,死后埋在她的故鄉板倉。長者神情肅穆,連說:“亡人落土為安。”旋即離去。
73年后的今天,我偶然來到了這里,這里就是那個小男孩說“那個女的還沒有死”的地方。73年前,那一聲槍響過后,楊開慧還沒有死,不知是楊開慧的凜然嚇壞了劊子手還是那一大疊光洋讓劊子手軟了?后來我想如果不是那個小男孩提醒,劊子手會不會再補兩槍?楊開慧會不會活下來?
小男孩說話的地方,就是我現在站著的地方。我告訴你們,這個地方就叫瀏陽門外識字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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