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nirendao網友談談人口和計劃生育問題
我在烏有之鄉的報告《四個現代化的發展戰略與毛澤東關于計劃生育的決策》全文出來后,其核心部分感興趣的人不多,而被附帶提及的對程恩富“新人口策論”的支持,卻遭到了激烈的討伐(我本來可以回避這個問題,但我有意捅捅這個馬蜂窩),其中nirendao網友專門寫了一個題為《誰是“過剩人口”?請舉手!》的帖子,對我進行了批駁和攻擊。我看該網友雖然出言不遜,但是是個真正在思考問題的人,也是發言反對我的人當中對我的文章讀得最認真的人。因此在此詳細地指出他在有關問題上的誤會和錯誤,以便將人口政策的討論提到一個較高的水準上來。
(1)“新人口政策”是以有差別的社會保障為杠桿,推行更為嚴格的一胎化政策,而不是拿著刀子砍人頭。
“新人口策論”所以稱為“新”,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吸取了過去計生工作粗暴執法的教訓,決定變罰為獎,即不再采取刮宮流產、拆屋牽牲口收糧食等做法,而是以有差別的社會保障為杠桿,實行“無胎高保、女胎中保、男胎基保(低保)、超胎自保”,以實現生育的一胎化。這里的“一胎化”是留有余地的,即雙方都是獨生子女的可以生育二胎,在實施有差別的社會保障時視同一胎,以確保人口代際結構不呈現“421”的倒金字塔形狀,而是呈現出“422”這樣的結構。其實,本人對這種變罰為獎的設想是有所保留的,因為它實際上對富人超生開了綠燈。我主張經濟手段、行政手段并用,其中行政手段首先和主要是針對經濟手段基本失效的富人的。至于部分同志擔心:不管采取什么手段,“一胎化”政策都管不住富人。我想這不是生育政策本身的問題,如果僅僅因為這個就放棄“一胎化”政策,那我們所有的法律都可以廢除了,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加強民主法治和完善政策,盡量杜絕富人踐踏法律、規避政策的現象。
另外,對于已經出生的人口,我們也是尊重的,是把他們當作平等的公民對待的;即便是其父母違反生育政策而生育的,因為違法的是他們的父母,而不是他們本人。因此,我就不明白,nirendao網友等人要求我們率先垂范,自行了斷,這種怒火究竟是如何點起來的?
《誰是“過剩人口”?請舉手!》這樣的標題也顯得很滑稽。這就好比我們的公安部長喊:“誰是賊?請舉手!”在環顧四周沒有人答應之后,他就得意洋洋地宣布:“天下無賊,四海太平!”當然,這個比方也有不恰當的地方,這就是:賊畢竟還是可以落實到個人頭上去的,而過剩人口卻不能落實到個人頭上,任何單個的個人都不是過剩人口,但一個總量過大的人口總體構成過剩人口。這個好比人民主權,我們說主權屬于全體人民,但主權不屬于人民中的個別人。
(2)人口怎么降,就怎么穩,怎么升。既然我們主張以有差別的社會保障為杠桿減少人口,那么按照同一道理,當快要達到目標時,我們主張對有差別的社會保障進行調整;如果軟著陸不成功,人口下降的幅度超過了調控目標,并且偏離的幅度較大,就改而實行一種獎勵生育的政策。經濟手段只要對減少人口有效,那么它對增加人口也會有效。當然,到那個時候,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對經濟刺激的敏感程度會降低,那我們就加大刺激力度嘛。
反對計劃生育的人們很喜歡編造一個人口降下去就上不來的恐怖前景來嚇唬人,他們能拿出多少有力的依據呢?對此中國社科院人口所的李小平曾寫了一篇題為《生育率降下去就升不上來了嗎?》的文章進行了反駁,有興趣的可以找來看看。順便說說,雖然本人和李小平在人口政策上立場一致,但在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問題上是死對頭。他的政治立場基本上屬于民主社會主義,中間偏左的,但對馬克思主義者的仇視到了變態的程度。
(3)所謂兩個人口定理,與我們的“新人口政策”是毫不相干的。我們主張的人口減少,是以勞動力節約型技術進步為保障的,也就是說,人口的減少不至于導致勞動力供給不足的問題。同時,我們所主張的人口減少,是以執行“一胎化”政策為手段的逐步減少,還有特殊情況生育二胎(雙方都是獨生子女的)作為緩沖,因此100年調控到位已經是一種過快的估計了。而你所觀察到的人口減少是怎么回事呢?大部分是戰亂、瘟疫、災荒等意外情況造成的,其來勢兇猛,而且首先損失的是精壯勞動力,也沒有勞動節約型技術進步同時發生。在這種情況下,勞動力的數量大規模減少,勞動力的質量也是大幅度下降(老弱病殘婦當然比不上壯丁),結果自然是生產力大規模地毀壞,并長期得不到恢復。這與我們新人口政策又有什么關系呢?因此,你留的那個課題,對我們來說也是沒有研究價值的。
那么,我國有沒有大幅度提高勞動生產率的潛力呢?答案是顯然的。我國農業提高勞動生產率的潛力實在是太大了。只要實行機械化,就可以將數以億計的農民轉移到工業和其他行業。當然,山地丘陵地帶提高勞動生產率的潛力要小一些,但山地丘陵地帶也不是完全沒有利用機械的余地,一些小型機械還是可以使用的。而且,如果有必要,我們甚至可以考慮將農業人口降到農業生產所必須的勞動力供應之下,而在農忙季節動員城鎮職工、軍隊下鄉幫忙。這些當然不是在目前社會條件下可以做到的,但如果中國一直停止在現階段的話,那可真的沒救了。
順便說一下,你們反對計劃生育的人,有很多人不知道勞動節約型技術進步與資源節約型技術進步的區別。當nirendao網友質問“技術進步就要減少人口”是什么道理的時候,已經清楚地反映了這一點。我們從來沒有說過:只要發生技術進步,就要減少人口。我們說的是:如果發生勞動節約型技術進步,減少人口不至于造成勞動力短缺的壓力;如果發生資源節約型技術進步,環境和資源所能承載的人口將增加,減少人口的必要性將降低。
(4)我們之所以主張減少人口,首先是因為環境和自然資源的承載能力有限,特別是可再生能源的承載能力有限。應該說,我以往在這個問題上表述得不夠清楚,讓nirendao網友激動了一番。我強調石油、天然氣資源的有限性(探明儲量不夠開采50年)是什么意思呢?很簡單,這就是說揮霍地球幾十億年儲存的化石能源的日子快到頭了(當然,中國的煤炭資源還算豐富,還可以多支撐一陣子),水電、風能、太陽能、生物燃油等可再生能源唱主角的日子快到了。這可不僅僅是一個能源種類的轉變問題。對于人口來說,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是:要讓目前處于補充地位的可再生能源走上前臺充當主角,數量能有保證?
我曾經多次跟我的同事和朋友說過,一旦能源問題解決不了,現代化、城市化、全球化就會逆轉,小國寡民將成為理想模式,布爾布特會被當作人類的先驅供起來。到那時,倒退才是硬道理,讓人們有序地退回農村、退回叢林,是衡量一切的標準。當然,這只是一種理論探討,我并未肯定地說人類在開發新能源方面不會取得實質性突破,但目前還看不到曙光。那個什么生物燃油,從誕生之日就在和人搶糧食,即使不用糧食作原料,也會搶土地。因此,反對計劃生育的人可不要輕易為生物燃油歡呼啊。在新能源看到不到曙光,而人們又不愿降低生活水平的情況下,自然只能減少人口了。
(5)用人口密度代替對人口總量的探討,包含著明顯的錯誤。首先:如果一個國家還想進口資源的話,那么用人口密度代替對人口總量的探討,就是一個明顯的錯誤。一個人口規模較小的區域(即便它的人口密度很高)的進口量,怎么能跟13億人口的中國相比呢?這也是易富賢先生的錯誤之一。
其次,中國有大片的國土是不能用來養活人口的,在計算人口密度時應當縮小分母。不能養活人口的國土,主要是西北的沙漠、石山、荒漠。學習以色列改造沙漠,在小范圍內可以,但在大范圍內進行,將會帶來災難:削弱我國東部的季風,導致廣大東部地區干燥化甚至荒漠化。我國東部的季風的動力來自太平洋、印度洋與亞洲內陸的比熱差:夏季,太陽直射北半球,干燥的內陸迅速升溫,在地表形成低氣壓;而海洋則因為比熱較大,升溫較慢,在洋面形成高氣壓;由此形成由海洋吹向內陸的夏季風,給我國帶來了大量降雨。而到了冬季,太陽直射南半球,內陸迅速降溫,在地表形成高氣壓,而海洋緩慢降溫,在洋面形成低氣壓,由此形成冬季風(當然冬季風的形成與緯度差的關系較大),冬季風的活動為南方形成鋒面雨提供了不可缺少的動力。如果在我國西部大規模的改造沙漠、荒漠,即使不會破壞這種海陸比熱差,也必定分散、削弱東部地區季風的動力,其結果可能是在災難性的。基于此,本人對鄧英淘先生改造大西北的雄心壯志持否定態度。
本人并非極端環保主義者,本人曾嘲笑極端環保主義者的“蝴蝶效應”,說:“‘蝴蝶效應’快成偽科學的代名詞了。蝴蝶只要活著,就會不停地翅膀,你們干脆把所有的蝴蝶都消滅了。”本人還曾對三峽大壩造成了四川盆地的干旱的說法提出過質疑。但是,大范圍內的氣候改造可不是蝴蝶效應的問題了。
(6)一個人是生產多,還是消費多?這種問題對于我們是沒有意義的,而且抽象地這樣提問題,本身就是錯誤的。我們主張減少人口,與一個人生產多還是消費多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關系,那是馬寅初和“人手論”者之間的爭執。對于他們之間的爭執,我也有一個評析,在我報告的附件中。打開這個附件,就不難看出,抽象地談論一個人是生產多還是消費多,這本身就是錯誤的。一個人是生產多還是消費多,取決于現有的就業狀況和人口飽和程度。如果一個社會的人口已經達到實力適度人口,繼續增加人口,增加勞動力的投入,就會導致收益下降的局面,也就是消費超過生產的局面;而在人口達到實力適度人口之前,即使增加人口、增加勞動力的投入將導致平均產量下降,但新增人口、新增勞動力的凈產出為正數,就是說生產大于消費。當然,我附件里面的內容還是比較粗糙的,其含義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理解的,因此不看也罷。只要明白一個人生產多還是消費多,跟我們控減人口的主張沒有關系,就可以了。
(7)無論是程恩富,還是我,都不曾將現在的一切問題歸咎于人口過多。看看程恩富今年初在兩會上的三個建議,除了“關于先控后減的新人口政策建議”以外,還有“關于對轉基因糧食作物及其食品加強立法監管的建議”、“關于轉變對外經濟發展方式的若干政策建議”,全文在本網站有,你可以找來看看,看看他是否把一切問題歸咎于人口的人。拋開兩會上的事情不說,輸入程恩富的名字,在本網站一共可以搜到他的文章55篇,其中只有一篇是關于人口的,其余的都是批判新自由主義的、反思改革開放的,你們連搜索一下論敵的言論這點起碼的功課都不做,就敢信口雌黃地對一個人妄加評論,真是勇敢得很啦。不認識我彭才棟不是你的錯,但網上有兩個由鞏獻田老師發起地簽名(一個是關于物權法的,一個是關于領導干部公布財產的),都有本人的簽名,在網上并不難找到。另外,去年這里還發表過一個題為《發揚五四反帝反封傳統,警惕新版“兩個凡是”》的帖子,也是本人寫的,那是在中國社科院青年中心紀念五四運動90周年座談會上的發言稿。你翻出來看看,看看本人是否是將一切問題歸咎于人口的人,同時也掂量一下你自己是否有這樣的膽識。
而且,本人的報告言之鑿鑿,本人支持“新人口策論”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為了緩解就業壓力,以推動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跳出比較優勢陷阱。在過去的一個歷史時期內,由于片面追求經濟增長特別是GDP的增長,由于受到比較優勢戰略的誤導,也由于實實在在的就業壓力,我國長期片面發展以出口為主要導向的勞動密集型加工工業,結果對內揮霍了資源,污染了環境,摧毀了自主創新,影響了廣大人民群眾生活水平的提高;對外惡化了發展中國家之間的競爭,打擊了歐洲福利國家,養肥了國際壟斷資本,特別是資助了對我國懷有明顯敵意的金融帝國主義美國。要改變這種局面,控減人口、緩解就業壓力是一項必不可少的工作。”從這里,能得出人多是一切問題的根源的結論嗎?
(8)堅決支持程恩富的“新人口策論”,與“不確定經濟適度人口就是5億”之間沒有根本矛盾。可再生能源根本養活不起目前依靠揮霍化石能源所養活的這么多人口,就業壓力對我國經濟增長轉變、對外經濟政策調整構成障礙,難道不是很明顯嗎?華南虎、白鰭豚作為南方生態系統中的代表物種在野外滅絕,大量的野生動植物資源面臨著滅絕;北方農業區對地下水的過度抽取導致地陷,牧區的過度放牧導致荒漠化;遍及全國各地的對環境的嚴重污染;云貴高原的過渡砍伐和開墾;等等。這些問題完全是內部兩極分化、對外“七億褲子八億襯衫換架大飛機”造成的嗎?何況,華南虎在野外滅絕主要發生在改革開放前。基于以上原因,我認為中國人口總量過剩,需要減少,但同時認為程恩富的5億依據不足、需要進一步研究,這中間存在什么邏輯矛盾嗎?我這里是有點憑經驗和印象說話,但這些經驗和印象難道不比你那所謂的兩個人口定理更切中當今中國人口的要害嗎?有些自以為很革命、很英明的網友動不動就想打別人耳光,但你不能隨便臆想別人抽自己的耳光。
最后聲明一下,雖然本人在2006年已經 “被晉升”為研究員了,但到目前為止仍然是助理研究員,中間還隔著副研究員一個級別呢。聲明這個并不代表本人覺得研究員這個頭銜很沉重而不堪承受,只是為了避免有朝一日有好事者來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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