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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平原之——母狗已誅

胡安•魯爾福 · 2012-01-19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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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狗已誅

  猶存狗患 …… 〈民謠〉

  " 佩德勞尼洛.弗洛萊斯萬歲 !"

  在山谷間回蕩著的呼叫聲一直傳到我們的耳際 , 接著便消 散了。

  有一會兒山下吹來的風帶來了一陣陣喧嘩聲 , 它好像是上 漲的潮水撞擊在石頭上發出來的聲音。緊接著 , 在同一個地方 . 又傳來一陣叫喊聲 , 它被彎彎曲曲的山谷折回 , 接著又在巖壁 中回蕩 , 這樣 , 到達我們耳邊時便更響了。

  " 佩德勞尼洛.弗洛萊斯將軍萬歲 !"

  我們互相對視了一眼。

  " 貝拉 " 慢吞吞地站起身來 , 將卡賓槍中的彈夾取出來 放進襯衣口袋里 , 接著 , 他來到 " 四兄弟 " 面前 , 對他們說 :

  " 小伙子們 , 跟我走 , 我們去瞧瞧他們是龍還是蟲 !" 貝那維特斯家兄弟 4 人彎著腰跟在他后面。只有 " 貝拉 " 直著身子 走 , 骨瘦如柴的上半身露在寨墻的上面。

  我們一動不動地待在那兒 , 象蜥蜴一樣仰面躺在寨墻跟上 曬太陽。

  石砌的寨墻蜿蜒在起伏的山梁上 ," 貝拉 " 和 " 四兄弟 " 們高一腳低一腳地迤儷而行 , 仿佛腳上帶著鐐銬。就這樣我們 一直看著他們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我們又回過頭來朝山上望 , 看著那些為我們遮蔭的阿莫爾樹的低矮的枝條。

  在陽光烽熱的樹蔭下 , 人們聞到了腐爛的阿莫爾樹的氣 味。

  中午 , 人們都感到困倦。

  從山腳傳來的聲音不的地穿過山谷 , 使我們全身都搖晃起 來 , 令我們難以入眠。雖然我們伸長了脖子側耳細聽 , 傳到我 們耳邊的也僅僅是一種熙熙攘攘的嘈雜聲 , 就像是馬車走在遠 處胡同的石板路上發出的鱗鱗聲。

突然 , 傳來一聲槍聲 , 山谷里立時響起了一聲像倒塌了什 么東西的回聲。這使萬物都驚醒了 z 我們原來注視著的在阿莫 爾樹上戲耍的紅色小鳥全都飛走了 , 緊接著 , 正在午睡的蟬兒 也被驚醒。于是 , 大地上出現一片 " 知了 , 知了 " 的叫聲。

  “怎么回事 ?" 午睡未醒睡眼惺松的佩德羅.薩莫拉問。

  于是 , 基烏義拉站立起來 , 像拖一塊術柴一樣拖著他的卡 賓槍 , 跟在那些已經走了的人的后面走去。 "

  我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 說完 , 他像其他一些人 一樣消失了。

  蟬兒的鳴叫越來越響 , 把我們的耳朵都吵聾了 , 以至我們都沒有發現他們是何時出現的。在我們不注意的那一瞬間他們就在那幾出現了 , 就站立在我們的面前 , 人人都摘去了武器 , 的像不是專程而來 , 是為了其他急事順便路過的一般。

  我們轉了一個身 , 通過射擊孔緊緊地盯視著他們。

  第一批人走過去了 , 接著 , 走過第二批人。一批一批的人 過去了 , 他們的身子前傾 , 困倦得都彎著腰。臉上的汗珠閃閃 發光 , 好象在過河時將腦袋在河水里浸泡過一樣。

  他們在繼續通過。

  傳來了信號:一 陣長長的口哨聲。遠處 , 在 " 貝拉 " 去的 方向響起了一陣槍聲。接著 , 這邊也跟著響了起來。

  事情干得毫不費勁。他們的上半身近得幾乎堵住了射擊孔 , 因此 , 這次戰斗就象他們頂著槍口讓你開槍一樣 , 連他們 還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兒 , 便給打發到陰曹地府里去了。

  這次戰斗歷時極短。也許只射了一兩梭子彈 , 射擊孔前便 空無一人了。有人伸出腦袋 - 看 , 只見他們都扭曲著躺在路中 間 , 象是有人將他們扔在那兒似的。活著的人都跑了。

  一會兒 , 他們又出現了 , 但很快又不在那兒了。

  我們只好等待著進行下一次射擊。

  我們中間有人喊道: " 佩德羅.薩莫拉萬歲 !"

  在另外一邊有人悄聲地說: " 救救我 , 守護神 ! 救救我。 阿特恰的圣嬰 , 救救我的命 !"

  鳥兒橫空飛過 , 幾群畫眉掠過我們的上空向群山飛去。

  第三次射擊卻來自我們的身后 , 是從他們那邊突然發出 的。這次射擊迫使我們跳到了寨墻的另一邊 , 一直退到了被我 們打死的那些人的身邊。

  接著 , 我們便在灌木叢中奔跑起來。我們覺得子彈就象飛 煌一般向我們射來 , 它們就在我們腳后跟乒乒地炸開。我們的 人不時地被擊中 , 而且越來越頻繁 , 他們被打斷骨頭 , 倒了下 去。

  我們跑著 , 跑著 , 一亙跑到懸崖上 , 于是 , 便順勢往山下 滾了下去

  他們繼續射擊著。當我們象被烈火驚嚇了的獾一樣爬到了山谷的另一邊時 , 他們還在射擊。

  " 佩德勞尼洛.弗洛萊斯將軍萬歲 ! 你們這些狗娘養的 !" 他們再一次朝我們喊著。這喊聲就象是暴風雨中的雷聲一樣在山崖下轟鳴著。

  我們躲在幾塊圓形的大石頭后面 , 剛才一陣猛跑 , 現在仍 在喘著粗氣。我們只是望著佩德羅.薩莫拉 , 用眼神詢問他剛 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但他也在注視著我們 , 一言不發。這時 人們都似乎失去了說話的功能 , 舌頭猶如鸚鵡舌頭一樣成了只圓球 , 說起話來非常費勁似的。

  佩德羅·薩莫拉繼續注視著我們 , 他在用目光清點著人 數。他的兩只眼睛通紅 , 好象一直是在熬夜。他一個一個地數 著我們的人數。他早已知道我們在那兒有多少人 , 但好象還不 放心 , 所以 , 一而再 , 再而三地清點著我們的人數。

  少了好幾個人。不算 " 貝拉 " 和基烏義拉以及跟他倆去的 幾個人 , 還少了十一、二個。基烏義拉很可能躲在某一棵阿莫 爾樹上 , 持著他那支單發的步槍等待著缺邦軍撤走。

  " 貝拉 " 那兩個都名叫何塞的兒子首先抬起了頭 , 接著又 站起了身軀 , 他們終于從這邊走到了那一邊 , 等候著佩德羅.薩 莫拉對他們說些什么。他開口了:

  " 他們要是再來一次突然襲擊 , 咱們可就完了。 "

  接著 , 他咽了一口口水 , 仿佛給自己增添了一點勇氣。然 后 , 朝著何塞兄弟倆大聲地說 : " 我知道這兒少了你們的父 親 , 但是 , 你們得沉住氣。忍耐一下 , 忍耐一下吧 , 我們就去 找他 !"

  一聲槍響 , 驚飛了棲息在山谷對面山坡上的一群小鳥。它 們落在了山谷里 , 然后又飛到離我們不遠的地方落下。看到我們后 , 它們大吃一驚 , 轉了半個圈子 , 朝太陽光飛去 , 又停在 對面山坡的樹上 , 咬咬喳喳的聲音馬上布滿了樹梢。

  何塞兄弟倆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 一聲不吭地蹲了下來。

  整個下午我們便是這樣度過的。夜幕降臨的時候 , 基烏義 拉和 " 四兄弟 " 中的一人回來了。他們說 , 他們是從山谷下的 畢特拉麗沙來的 , 但是他們不知道聯邦軍是不是已經撤走。不 過 , 周圍的 - 切顯得非常平靜 , 只是不時地聽到了狼嗥聲。

  " 比喬恩 , 你過來 !" 佩德羅.薩莫拉對我說 ," 我委派 你和何塞兄弟倆到畢特拉麗沙去了解一下 ‘ 貝拉 ' 的情況。如果 他已死丁 , 你們就將他給埋掉吧 , 把其他死去的人也埋掉吧 。要是有人受傷 , 就將他們放在顯眼的地方 , 讓那些兔崽子們便 于發現他們。可一個人也不能將他們抬回來 ,"

  " 我們一定照辦。 "

  我們出發了。我們來到原來用來拴馬的馬廄時 , 狼嗥聲聽起來更近了。 馬廄里已沒有馬 , 只有一頭在我們到來之前就在那里的瘦骨嶙峋的驢子。、可以肯定 , 聯邦軍將馬給搶走了。

  在幾棵小樹的后面我們發現了 " 四兄弟 " 中的另外 3 人。 他們一個壓著一個地躺在那里 , 好象有人將他們給堆放在那兒 似的。我們捧起他們的腦袋 , 輕輕地搖晃著 , 看看他們中間是 不是還有人活著。沒有 , 他們全都死了。我們又在飲馬池邊發 現了一個自己人 , 他的肋骨外露 , 象是被人砍了一刀。我們在 整個地區走了一道 , 發現我們的人這兒一個 , 那兒一個地躺在 地上 , 幾乎每個人的臉都是黑糊糊的。

  " 毫無疑問 , 這些人都是在受傷后給殺害的 ,” 何塞凡弟 倆中的一個說。

  我們開始尋找 " 貝拉 ", 全力以赴地尋找我們要找到的我們沒有發現他

  " 他一定給抓走了 ," 我們想 ," 他們一定將他帶走交給 政府了。 " 心里雖然這樣想 , 我們還是繼續在四處尋找他 , 在 那些已經收割了莊稼的土地里搜尋。狼還在嗥叫。

  狼的嗥叫聲持續了整個夜晚。

  幾天后 , 我們在阿梅里亞河河邊準備渡河時 , 又與佩德勞 尼洛.弗洛萊斯的人馬遭遇上了。我們趕緊往后撤退 , 但卻為 時已晚。他們仿佛在對我們執行槍決似地朝我們射擊。佩德 羅.薩莫拉鞭策他那匹棕白色的矮小公馬在頭里疾馳 , 這是我 見到過的最好的馬 , 我們都匍伏在馬頸上一窩蜂似地跟在他后 面。盡管這樣 , 這次的傷亡仍很大。但在當時我沒有發覺這一 點 , 因為我被那匹死馬壓在底下沉入水中 , 河水將我和那匹馬 沖出去很遠 , 一直沖到了滿是泥沙的淺灘上。

  這是我們與佩德勞尼洛.弗洛萊斯的軍隊最后一次遭遇。之后 , 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交過鋒。更確切地說 , 有很長一段時 間我們沒有再打仗 , 只是東躲西藏 , 避開敵人。我們決定將殘 留下來的人馬匯集起來 , 進入深山,以避開敵人對我們的追 擊。結果 , 我們成了幾支誰也不害怕的奇怪的軍隊。誰也不會 再見了我們就跑 , 也不會有人高賊 : " 薩莫拉的人來了! "

  格朗德平原又恢復了平靜 。

  但是 , 這種平靜歷時很短。

  我們在一個叫托辛的山洞里躲了八個月。阿梅里亞河流經托辛時 , 河床變窄 , 河水流了數小時后才流入大海。我們的愿望是躲過幾年后 , 當大家都將我們忘記的時候再東山再起。我 們開始養雞 , 還時常上山打鹿二我們一共只有五個人 , 實際上 只能算四個人 , 因為何塞兄弟倆中的一個腿上得了壞瘟病 , 那是敵人在向我們掃射時 , 一粒子彈擊中他臀部的下部引起的。

  我們待在那里 , 連我們自己也開始感到 , 我們已無所作 為。當時我們若不知道我們去自首會把我們全都給絞死的話 , 我們就去自首了。

  正在這時, 來了一個名叫阿爾瑪西奧.阿爾加拉的人 , 此 人當年常給佩德羅.薩莫拉傳送信件和便條。

  那天大清早 , 我們正在屠宰一只母牛 , 聽到牛角號聲 , 這 聲音來自十分遙遠的平原。過了一會兒 , 又出現了這種聲音。 很象是公牛的吼叫聲 , 起先聲音很刺耳 , 后來變得沉悶 , 接著 又顯得刺耳。它的回聲在山間縈回 , 越來越近 , 最后被河水的 咆哮聲淹沒。

  太陽快要出來的時候 , 那個叫阿爾加拉的人從沙皮諾樹林 中露面了。兩條 "44" 型步槍子彈帶交叉背在身上 , 一捆步槍 象一只手提箱一樣橫放在馬的臀部上。

  他從公馬上下來后 , 給我們分發了槍支 , 然后 , 又將剩下 的槍捆成一捆。

  “倘使你們今明兩天沒有什么緊急的事 , 就請你們作好準備,去圣布埃納文圖拉走一趟。佩德羅.薩莫拉在那里等候你 們。我再往山下走走 , 找找薩內德斯凡弟幾個 , 然后 , 我再回 來。 "

  第二天下午天快黑時他回來了。薩內德斯兄弟幾個也跟他來了。暮色中我看到他們都繃著臉。另外 , 還來了 3 個我不認 識的人。

  " 在路上我們可以搞到馬。 " 他對我們說 , 于是 , 我們跟 他們走了。

  在離圣布埃納文圖拉還很遠的地方 , 我們發現幾處農莊的 房屋在燃燒。莊園的谷倉上空火光沖天 , 烈焰飛騰 , 宛若一池 松節油在燃燒。飛舞著的火星在夜空中冉冉上升 , 形成了燦爛的云彩。

  圣布埃納文圖拉的火光的指引下 , 我們繼續朝前走去。這 仿佛在告訴我們 , 我們的使命就在那里 , 我們要去干尚未完成 的事。

  然而 , 我們尚未到達目的地 , 便遇到了第一批騎馬緩緩而 行的人。他們的馬鞍上拴著一根粗麻繩 , 繩子的另一端拴著一 些人 , 他們中有的人還能爬行 , 有的則雙手下垂 , 聾拉著腦袋 都快咽氣了。

  我們瞧著他們走過。接著 , 佩德羅.薩莫拉來了 , 還過來 許多騎馬人。人數多得空前 , 這使我們很高興。

  看著那長長的隊伍再次像我們全盛時期那樣通過格朗德平原 , 真使人感到高興。這情景和我們初次起義時十分相似。當 時我們頗像被風吹得到處飛舞的成熟了的蒲公英 , 使平原的四 周充滿一片恐怖。這種情況延續了一個時期 , 現在這個時期好 像又回來了。

  離開那里后 , 我們又朝圣佩德羅進發。到了那里 , 我們放 了一把火 , 火勢又朝佩塔爾卡曼延。這時 , 正是收割玉米的時 候 , 干燥的玉米稈被平原地區刮來的大風吹得東倒西歪。火焰 在田野中奔騰 , 整個平原在烈火中熊熊燃燒 , 濃煙在空中繚 繞 , 散發出香蒲和蜜糖的氣味 , 因為火焰也吞沒了甘蔗田。這 情景看起來頗為壯觀。

  我們像驅趕鳥雀的稻草人一樣從煙幕中走出來 , 臉被熏得 漆黑 , 左攔右堵地將那些牲口趕到一起 , 集中在一個地方 , 宰 了后再到它們的皮。 眼下買賣畜皮已成為我們的一樁買賣了。

  我們這樣做的原因是 , 佩德羅.薩莫拉對我們說過: " 我們要拿財主的錢來搞這場 revolution 。我們搞這場 revolution 的費用要由他們來出 , 武器的錢也由他們支付。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有一面為之戰斗的旗幟 , 但是 , 我們應趕快積累錢財 , 等政府軍來 , 便 能看到我們實力強大。 "

  但當政府軍到來時 , 他們對我們進行了一場和上次一樣的 屠殺 , 雖說干得并不那么容易。眼下從幾西班牙里之外進行觀 察 , 他們有些懼怕我們了。

  可是 , 我們也害怕他們。每當我們埋伏在路邊對他們打伏 擊時 , 只要聽到他們的先頭部隊在路上通過時的馬具的碰撞聲 和馬蹄撞擊在石頭上發出的響聲 , 我就會緊張得喉朧口給堵住 似的喘不過氣來。相反 , 我們看到他們過去時 , 覺得他們對我 們只是斜眼相看 , 好像在對我們說 =" 我們已經發現你們了 , 眼下只是裝作沒有看見而已。

  情況好像確實如此。因為這時他們全都突然臥倒在地 , 以 馬作掩護對我們進行還擊; 他們另一些人則一步一步地對我們 包抄過來 , 給我們來個甕中捉鱉。從那時起 , 我們明白 , 我們 人數雖不少 , 若這樣干下去定然難以持久。

  因為這次作戰對象已不是當年一開始時將我們趕走的烏爾瓦諾將軍的人了。那時候 , 只要我們一叫喊 , 他們就驚慌失措 了。那些士兵是從農村中強拉來同我們作戰的 , 只有見到我們 人數很少時才敢進攻我們。那些人早完蛋了。后來 , 又來了一批士兵 , 這些人更糟。現在的指揮官叫什么奧拉切亞 , 帶了 - 批撓勇善戰吃苦耐勞的士兵。他們是從臺奧加底切招募來的山里人 , 其中還混雜著臺佩烏安的印第安人。他們習慣于好幾天 不吃東西 , 還能連續幾小時眼睛霎也不霎地注視著一個目標 , 只要我們的人一探身 § 就用一發長長的 "30-30" 號子彈把他 的脊梁骨像摧毀朽木枯枝般打得粉碎。

  毋庸置疑 , 襲擊幾個農莊比伏擊政府軍要容易得多。于 是 , 我們便化整為零 , 東打一拳 , 西踢一腳 , 扛了之后 , 就象 野驢一樣溜之大吉 , 這倒給政府軍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損失 。

  就這樣 , 當位于火山山腳的榮莉花村的房屋在熊熊燃燒的 時候 , 我們的一部分人突然從山上往山下敵人幾個支隊撲過 去。我們在地上拖著烏薩切樹的枝條 , 掀起滾滾黃塵 , 還發出 陣陣吶喊聲 , 讓敵人以為我們人數很多。

  政府軍最好是保持鎮定 , 等待著發生新的情況。但他們有 一段時間都東奔西跑 , 一會兒向前進 , 一會兒朝后撤 , 仿佛給 搞得暈頭轉向了。從這里就可以看到山上一堆一堆的大火 , 像 是在燒山開荒 z 也可以看到軍營和農莊在日夜燃燒。有時像多 薩米爾帕和薩帕蒂郎這樣的較大的市鎮也起了火 , 火焰映紅了 夜空。這時 , 奧拉切亞的人馬便急行軍趕到這些地方。但是 , 當他們到達那兒時 , 在他們后面的路途遙遠的多多利米斯帕也 開始燃燒起來了。

  這情景看起來確實很有意思。當政府軍想找我們交戰時 , 我們突然大清早離開臺貝梅斯基脫斯。我們見到他們穿越被群山環抱的空曠的平原 , 眼前一個敵人也沒有發現 , 仿佛一下子 沉入了深邃無底的水中一樣。

  我們焚燒了瓜斯脫科馬脫 , 并在那里觀看了斗牛。佩德 羅 .薩莫拉很喜歡斗牛。

  聯邦軍早已朝阿脫蘭迸發 , 他們上那兒去尋找一個叫拉玻 利菲卡興的地方。他們認為 , 那兒是匪徒的老巢 , 我們就是從 .那里出來的。他們走了 , 瓜斯脫科馬脫就只剩下我們這些人 了。

  我們留在那里 , 正好玩斗牛。聯邦軍走后 , 還留下了 8 名士兵 , 此外 , 還有莊園的總管和監工。斗牛共斗了兩天。

  我們筑起了一個象拴羊的羊圈這樣的圓圓的柵欄 , 作為斗牛場。我們坐在柵欄的橫木上 , 不讓那些斗牛士逃出來。當他 們發現佩德羅.薩莫拉想讓牛挑死自己時 , 便沒命地奔跑起來。

  八個士兵斗了一個下午便報銷了。 那總管和監工也斗了一個下午。使公牛感到最費勁的是那個長得象刺牛棒一樣又高又瘦的監工 , 他總是從牛邊略一閃身便躲開了。那個總管正好相 反 , 一上場便完蛋了。他長得矮胖胖 , 圓滾滾 , 沒有任何躲閃 便讓公牛給挑死了。他一聲不吭地死了 , 幾乎連動彈也沒有動 彈一下 , 似乎是他本人愿意讓牛給挑死的。但是 , 挑死那個監 工卻化了不少力氣。

  在斗牛前 , 佩德羅.薩莫拉給每個斗牛士發了一條床單。 正由于這個原因一一至少是那個監工靠了這條又厚又重的床單進行了自衛。有了它 , 他便有所依靠了。他一個勁兒地向他沖 過來的公牛揮舞著床單 , 牛便讓他從自己身邊跑過去。他便這 樣一個勁兒地朝牛揮舞著床單 , 使佩德羅.薩莫拉都感到煩膩 了。那條公牛顯然跟監工斗累了 , 除了輕微地觸動他幾下外 , 壓根兒也挑不死他。佩德羅.薩莫拉失去了耐心。他一面還是繼續這樣斗下去 , 一面卻突然改變斗法 z 他不讓公牛象平時斗 - 牛一樣往前忡 , 卻讓它沖向監工的側面 , 往他的兩肋刺去。監 工好象沒有發現這一情況 , 他仍像驅趕黃蜂似地在上下揮舞著 床單。只是當他發現血從腰部涌出來時 , 他才停止揮動。他害 怕了 , 試圖用手捂住肋部的那個血流如注的傷口。由于失血過 多 ,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接著 , 他便跌倒在斗牛場的中間 , 眼睛還望著我們。他這樣躺了一會兒后 , 我們便將他絞死。否 則 , 他得過好一會兒才會死去。

  從那時起 , 只要有條件 , 佩德羅.薩莫拉便更加頻繁地玩 起斗牛來了。

  當時 , 從佩德羅.薩莫拉到我們這些普通士兵都是從海邊 來的。后來 , 叉有其他地方的人加入到我們隊伍中來 , 其中有桑戈阿爾科的印第安人 , 面色如乳酪 , 性格忠厚老實; 還有一 些人來自寒土地帶 , 據說是瑪薩米脫拉人。他們終年披著斗 篷 , 仿佛老天每天在下雨雪。這些人天一熱就不知饑餓 , 于 是 , 佩德羅.薩莫拉便派他們去鎮守火山港 , 那個地方地勢更 高 , 只有砂土和遭暴風侵蝕的巖石。那些性格憨厚的印第安人 很快地和佩德羅.薩莫拉搞好了關系 , 他們都親熱得不想離開 他。他們和他形影相隨 , 他讓他們干什么 , 他們都樂意從命。 有時 , 他們甚至到附近村鎮去將那些漂亮的姑娘搶來 , 供他玩 樂。

  這一切我都記憶猶新。我記得在山上度過的夜晚。在政府軍的緊迫下 , 我們靜悄悄地走著 , 困倦得連眼皮也張不開。我 現在似乎還看到他身上披著一條紫紅色的毯子 , 在招呼著大 家 , 不讓一個人掉隊。

  " 喂 , 你 , 畢達西奧 , 刺一刺馬 ! 你 , 萊森第斯 , 別睡著 了 , 我要跟你聊聊。 "

  是這樣 , 他一直在關照我們。夜半三更行軍 , 困得我們眼 皮直打架 , 頭腦里糊里糊涂。但是 , 他了解我們每個人 , 常常 和我們說上幾句話 , 讓我們抬起頭來。我們覺得他那雙睜得大 大的眼睛 , 從不困倦 , 而且已習慣于在夜間看東西 , 還能在黑暗 中認出我們來。他象人們數錢一樣 , 一個一個地數著我們。之 后 , 他在我們身邊走著。我們聽到他的馬蹄聲 , 知道他的眼睛 一直在警覺地看著。為此 , 我們既不抱怨天冷 , 也不怕困倦 , 大家默默無言跟著他走 , 仿佛都成了盲人了。

  但是 , 自從在薩約拉山坡上發生火車出軌后 , 這一切便全 完了 。如果不發生這件事, 也許佩德羅.薩莫拉還活著 , 那 “ 中國佬 " 阿里雅斯、基烏義拉和其他許多人也會活著 , 起義軍也許還會沿著正確的道路前進。 然而 , 佩德羅.薩莫拉使薩約拉的火車出軌后 , 這一下可惹惱了政府了。 至今我仍能看到當年堆放尸體的地方燃起的熊熊火焰。人們用鐵鍬將尸體堆成一堆 , 或者像滾木頭一樣將它們從上坡滾 到坡下。堆成一大堆后 , 便在上面澆上汽油 , 點上火。尸體焚 燒后的焦臭味隨風飄到很遠的地方 , 許多天后 , 仍能聞到燒焦 的死人味。

  在此之前 , 我們對即將發生的事還一無所知。我們在很長的一段鐵路路軌上鋪上了牛皮 , 還堆了一些牛骨 , 又怕這樣還 不夠 , 我們還在列車進入彎道的地方扒開了鐵軌。一切就緒 后 , 我們就等待著。

  晨曦開始照亮了萬物 , 我們幾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趴在車 廂頂上的那些人 , 還聽到有人在唱歌 , 有男人的聲音 , 也有女 人的聲音。他們在我們面前駛過 , 雖然天還沒有大亮 , 卻能看 到乘車人是一些士兵 , 還看到了軍隊的番號。我們等待著。火 車沒有停。

  當時我們要想開火 , 早就可以這樣做了 , 因為火車速度很 低 , 呼哧呼哧地直喘著粗氣 , 艱難地爬著坡。如果我們愿意的 話 , 還可以和他們聊上一會兒天呢。但是 , 真實情況并非如 此。

  當車廂之間像有人在搖晃似地互相碰撞 , 并一節節地開始 重迭起來時 , 他們才開始覺察到發生了什么事情。接著 , 火車 頭被擠滿人的沉重的車廂往后拖 , 出了軌。火車頭發出幾聲嘶啞 的慘厲的長鳴 , 但是 , 誰也沒有援救它。它繼續被一長列一眼 看不到頭的車廂拖著往下滑去 , 一直滑到山坡的邊緣 , 接著就 滾下了深谷。于是 , 車廂也一個跟著一個飛快地隨著火車頭滾 了下去 , 倒在山谷下。之后 , 周圍陷入一片寂靜 , 仿佛所有的 人 , 包括我們自己都已死去了似的 。

  這件事的經過便是這樣

  當那些幸存者從破裂的車廂里爬出來的時候, 我們嚇得慌 忙離開了那里。

  我們躲藏了幾天。但是 , 政府軍又把我們從躲藏的地方趕 了出來。從此之后 , 他們再也不讓我們過安生日子了 , 甚至連 安安穩穩地嚼一塊干脆肉都辦不到。他們攪得我們連睡覺和吃飯的時間也沒有 , 無論是白晝還是黑夜都是如此。我們打算到 托辛山洞去 , 但是 , 政府軍卻搶在我們前面了。于是 , 我們繞 過火山口 , 爬上了最高的那座山。到了那里 , 就在那個叫 " 上 帝之路 " 的地方 , 又一次碰到政府軍 , 他們大開殺戒。我們覺 得子彈連續不斷地朝我們射來 , 將我們周圍的空氣也燒灼熱 了 , 甚至連我們用來進行掩護的那些石頭也被打得粉碎 ,像是 一堆堆泥土。后來我捫才知道 , 他們向我們射擊的槍是機關 槍 , 人被打中就像篩子一樣千瘡百孔。但當時我們還以為他們 只是人多 , 有幾千人呢。我們的全部愿望是逃離他們。

  我們能跑的全跑了 , 基烏義拉卻留在 " 上帝之路 " 了。他 蜷曲在一叢草莓樹后 , 脖子上圍著一條毯子 , 仿佛以此來御 寒。當我們各自尋找生路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 , 他眼睜睜地望 著我們每一個人 , 咧著嘴 , 露出他那滿是鮮血的牙齒 , 像是在 嘲笑我們。

  我們的這次分散行動 , 對多數人是有好處的 , 但少數人卻 遭了殃。沿途的每一根木桿上都有兩腳朝天倒吊著的我們的人。這些尸體一直被吊到 爛去血肉 , 只剩下一張沒有硝過的人 皮。禿鷹吃去他們的內臟 , 只剩下一具空洞洞的尸體。由于被 吊得很高 , 它們隨風搖晃許多天 , 有時候甚至幾個月。有時候 只剩下被風吹得鼓起來的包褲子 , 像是有人曬在那里一樣。看到 這種情景 , 人們真的感劃局面已無可挽回了。

  我們這幾個人逃到了格朗德山 , 像蛇一樣墊伏著 , 時常朝 著平原方向觀望 , 這山下了面的土地是我們出生和生活過的地方 , 而現在卻有人等著殺我們。有時 , 甚至天上的云彩投下的 陰影也使我們感到害怕。

  我們真想去對人們說 , 我們現在不想與政府作對了 , 讓我 們過幾天安生日子吧。但是 , 由于我們給他們造成了這么大的 損失 , 人們都變得冷酷無情了。我們唯一的收獲是結了許多冤 家 , 就連山上的印第安人也不喜歡我們了 , 他們說我們殺死了 他們的牲口。現在 , 他們手執政府發給他們的武器 , 并傳話給 我們說 , 一遇見我們就殺。

  " 我們不想見到你們 , 若見到你們就要你們的命。 " 他們 派人捎來了這一番話。

  就這樣我們的地盤逐漸喪失了 , 幾乎死無葬身之地了。于 是 , 我們僅存的這幾個人決定分散行動 , 各奔東西。

  我跟隨佩德羅.薩莫拉有五年光景了 , 好好歹歹地總算過 了五年了。后來 , 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他。有人說他跟一個女人 走了 , 上墨西哥城去了 , 他在那兒被殺害了。但我們這幾個人 還期待著他回來 , 希望他有朝一日還能再來領導我們搞武裝起義 , 但我們已等得不耐煩了 , 而他卻還沒有回來。后來知道他 被殺害了 , 這是和我一起坐過牢的一個人告訴我的。

  三年前我獲釋出獄。我因犯了許多罪 , 在獄中受到了懲 罰。但這不是因為我曾和佩德羅.薩莫拉在一起待過。這個情況他們并不知道。逮捕我是由于其他的事情 , 其中之一是我有 搶擄姑娘的惡習。現在我同被我搶來的一個姑娘生活在一起 , 她也許是世界上所有女人中最好最美的女人。她在監牢外等待著我出獄 , 誰也不知道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等候的。

  " 比喬恩 , 我在等著你 ," 她對我說 ," 我等了你很長很 長時間了。 "

  當時我還以為她等我是為了殺我。我在獄中象做夢一般回憶起她是誰了。我仿佛又一次感到冷雨淋身的情景 o 那天夜 里 , 我們沖進脫爾卡帕納村二大雨謗沱 , 我們把村莊全夷平 了。我幾乎可以肯定 , 她的父親就是我們正要離開村莊時遇見 的那個老頭兒。我們的人在他的腦門上打了一槍 , 與此同時 , 我將他女兒抱上馬 , 并在她的頭上重重地拍了幾下 , 好讓她平 靜下來 , 不再咬我。那時 , 她是個年方十四歲左右的小姑娘 , 長有一對美麗的眼睛。她鬧得很厲害 , 我費好大的勁才讓她變 得服服貼貼的。

  " 我給你生了個兒子 ," 她說 ," 就在那兒 " 。她用手指 了指有著一雙惶惑不安的眼睛的高個子少年。

  " 把帽子拿下來 , 讓你爸爸好好看看。 "

  那個少年取下帽子。他長得扣我幾乎一樣 , 眼睛里閃著狡 黯的目光。這一定是從他父親那兒遺傳下來的。

  " 大家也叫他比喬思 ," 那女人又說話了。她現在是我妻 子了。 " 但是他既不是強盜 , 也不是殺人犯 , 他是好人。 "

  我垂下了頭 。
    屠孟超 趙振江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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