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評《讓子彈飛》:
牛逼電影以及它的牛逼邏輯
司馬平邦
按:也就是在11月26日晚,在臺灣正在上演另一出《讓子彈飛》:連戰(zhàn)之子、國民黨中央委員連勝文11月26日晚在新北市選舉造勢晚會遭到近距離槍擊,子彈射穿臉部;27日凌晨完成清創(chuàng)手術,已脫離生命危險,但仍需密切觀察。另一名男子黃運圣不幸遭流彈波及,腦部中槍死亡,兇嫌當場被警方逮獲,為地方幫派分子、綽號“馬面”的林正偉--北京飛假子彈,臺北飛真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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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逼,這兩個字,連新華字典都沒給出過準確的解釋。
所以,我才覺得用這兩個字來解釋姜文的《讓子彈飛》最合適。
這是一部暫時在現(xiàn)有的話語體系還里找不到合適的語匯形容的電影,我只能這么說,不管你懂與不懂。
為了這部電影,特地從網(wǎng)上訂了本馬識途的《夜譚十記》,找到里面的《盜官記》看,才知,這個小說20年前自己上大學時就讀過,只是后來把它記成了另一個名字,馬識途的小說寫得不像小說,像一個識幾個大字的人小文人只言片話記錄了一下自己聽說過的被千百人口耳相傳的故事:一個山里的大匪,有一天遇到一機會,買了一個縣官,在任上遇到了一個當?shù)刂?,于是土匪和惡霸開始斗智斗勇,后來假縣長做了許多好事,但還是掛了。
這事就完了,如果再有后來,就是那個土匪的兄弟們在死了大哥之后群龍無首,上井崗山當了紅軍,跟了朱毛。其實,井崗山早期紅軍里的王佐、袁文才都是土匪出身。
而姜文的《讓子彈飛》里,大土匪張牧之(張麻子,姜文飾)沒有死,而是退隱山林,而他的兄弟們也沒有去井崗山,因為姜文將故事發(fā)生時間提前了10年,正是北洋時代中期,共產黨還沒有成立,北伐也沒有開始,大家還坐著馬拉火車,一路氣笛,帶著美女花姐(周韻飾)奔上海浦東而去,里面有句臺詞是“上海就是浦東,浦東就是上?!?,北洋時代的人怎么會知浦東會最終成為上海的代名詞的?這實在突兀――如果你沒有想像的翅膀就會難以理解,這想像又正是這部電影最需要的理解方式,六成的故事,三成的志異,加上一成的想像。
不過,八成的中國觀眾都是不習慣靠想像為一部電影圓滿故事,好在他們還能適應中國傳統(tǒng)的傳奇志異的小說方法:中國大部分古典小說,即使四大名著,至少有兩本算得上傳奇志異,水滸和西游,后者尤其是志異的范本,而所謂志異,是用千人萬人民間傳說的力量在原有的故事之上加一個殼,因為這殼又不是一個人壘的,所以,也不會遵循著一個人思維和描述的邏輯,《讓子彈飛》的原型故事,即那個六成的真實,是發(fā)生在北洋年間的一件強盜進城的事,導演姜文和他的編劇們假定讓它進入一個千人萬人傳說的通道里,又在其外在覆了一層又一層的傳奇和志異,這傳奇和志異其實也不只是人的嘴在說,而是畫面、音樂、蒙太奇――即電影語言。
所謂牛逼,正在于它六成故事之外的這四成東西--三成志異加一成想像。
其實志異和傳奇每時每刻都發(fā)生在我們身邊,比如11月23日朝鮮與韓國發(fā)生延坪島炮戰(zhàn),戰(zhàn)事一發(fā),你看誰還在乎它的真實內容到底怎么樣的呢?
就是那些標榜客觀真實的西方媒體,還不是故意忽視韓國“護國軍演”的挑釁,以及韓方開炮在前的真實,而是借機大力抨擊朝鮮的武力侵略,為之后可能采取的軍事、政治行動做鋪墊;而朝鮮方面,亦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戰(zhàn)勝者的姿態(tài),那個“聲音比槍炮還牛逼”的長得頗像邢志斌的的國家女主播李春姬一播而世界聞名。
當然,韓朝炮戰(zhàn)這事不是張麻子他們干的,也不是姜文他們導演的。
但張麻子他們干的和姜文他們導演的這部電影,可以是任何事,也包括兩個國家之間的戰(zhàn)爭。把土匪張麻子比喻為朝鮮,而把黃四郎(周潤發(fā)飾)比喻為韓國以及背后撐腰的美國,把這部電影比喻成現(xiàn)在日趨嚴峻的朝韓局勢,又有什么不可以?
電影里的黃四郎為了霸害鄉(xiāng)里,特地招來一個和自己樣子一樣的替身(當然也是周潤發(fā)自己飾演的),我們說韓國總統(tǒng)李明博就是美國或者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的替身又有什么不可以?
若果如果,其實,姜文在電影里給出的一系列造反和革命的影像哲學亦都可鋪張開來用在這些更大的國際政治事件上,比如,電影最后解決黃四郎的辦法,并不是辦了黃四郎本人,而是先辦了他的替身。
比如,薩達姆為什么要被勒死(2006年)?
再比如,而美國為什么一定要抓住本·拉登,或讓他死(未來)?
或者,許多人看到這個段落也會在這個北洋時代的故事里想幾十年后的到文革(過去)和更幾十年后的今天(現(xiàn)在)。
我相信絕大多數(shù)看《讓子彈飛》的觀眾,走到那三成的志異部分就已經(jīng)為它深深沉迷,姜文在那個部分里鋪排了大量華麗的電影語言,它所以被為稱為電影語言,因其在被完全理解之前,就是只憑電影的聲光像足以擊倒觀眾的觀感,比如“告祭老六”、“鴻門宴”和“為強奸辯護”3大段大戲。
老六(張默飾)在講茶大堂里與黃四郎的主管胡萬(陳坤飾)“比惡”,不惜自剖腸肚讓對方看自己是不是只吃了一碗涼粉,中計身死,死后一眾兄弟個個到他的墓前做哀痛科詛咒發(fā)誓,一人一句,每句都頗耐玩味,尤其是老五(李靜飾)和老三(廖凡飾)用不同的語言描述未到場祭拜的老二(邵兵飾),這一橋段與“為強奸辯護”那一大段五兄弟輪流說“大哥,你是知道我的……”一樣,將電影的黑色幽默表演到極致,這種描述方法,我們之前只在《兩桿老煙槍》或者《好家伙》里看到過,中國導演姜文玩了,而且一玩就將其玩出了傳統(tǒng)的志異傳奇派頭。
“鴻門宴”一場,明顯是導演為了彰大3位大牌明星的商業(yè)號召力精心設計的,黃四郎擺宴,縣長馬邦德(張麻子)帶著師爺老湯(葛優(yōu)飾)赴宴,3個人就著身邊的血光玩弄語言高潮,據(jù)說那場戲整整拍了8天,劇組在他們喝酒的桌子周圍架設360度全軌道,每一條都要一氣呵成,每人一句你來我往且誰也不能讓話語落地,表面上是3個大牌演員輪起來飚戲,其實,更要求劇本的臺詞難度要一句比一句高,內容里那股氣勢也一點兒不能松,而且,鏡頭要與語言切換進行,觀眾看到的痛快淋漓的背后是創(chuàng)作者們的嘔心力血、精益求精。
2005年,葉京曾在他的電視劇《與青春有關的日子》里充分利用劇劇的海量時間長度做過這方面的嘗試,他甚至用12個主人公一人一句且“輪”上N圈的辦法帶動觀眾在“輪圓”了的節(jié)奏里體驗視聽快感,但姜文在《讓子彈飛》里面臨的難題是電影時間有限,不可能有那么長的時間為觀眾鋪設慢熱過程,所以,姜文、周潤發(fā)和葛優(yōu)的臺詞密度就一定要加強。
姜文的霸氣、周潤發(fā)的陰鷙,以及葛優(yōu)的圓通――尤其要提一筆的就是葛優(yōu)的圓通,一句“步子大了,就容易扯著蛋”就將前兩者的對峙、對立完全化解于無形,把北洋時代的人間亂像集于一身。
或者,用這種“輪起來”的感覺具體描述所謂的“牛逼美學”最合適不過,但你能說清“輪起來”的具體含義嗎?
電影在一個片段被畫面蒙太奇和對話邏輯壓迫之下進入一個高密度高速度的接受通道里,觀眾也被刺激且壓迫得喘不過一口氣來,有人形容,它甚至壓迫得觀眾想尿尿,但又不給你尿點。
相信,鴻門宴一段,不止在大眾層面將廣為傳播,且一樣可以如姜文過往的電影段落一樣成為學院派們的教科書范例。
當年蔡鍔將軍的手槍隊長,講武堂出身的革命漢子張牧文,看破革命上山為匪,又假冒縣長,為財而下鵝城,卻最終陷在為義為仁為勇不能拔身的困局里,最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得到了除暴安良的大團圓,他沒想到失去了善惡對峙的鵝城卻變成了無政府,連一張容他坐下的椅子都沒有了,他掀翻了惡的偶像黃四郎,最后也因之讓自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英雄落寞在于對手湮滅。
《讓子彈飛》的結局是電影化的而不是哲學化的,姜文脫離了《鬼子來了》和《太陽照常升起》里多用的糾結說教,重新回歸于意象,《陽光燦爛的日子》的結尾是馬小軍們是坐著轎車迷失于北京1990年代的鋼筋水泥叢林里,《讓子彈飛》的結尾是張牧之騎著老馬踟躕于一條延伸向上海浦東的鐵軌延伸線上。
音樂從當年的《鄉(xiāng)村騎士》也換成了現(xiàn)在的《送別》。
但,這之間有什么區(qū)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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