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春按：
不久前，曾經(jīng)拜讀 孔慶東 老師的《共和國春秋》，受益良多；此后不久，又翻出兩年前所寫的《楊佳列傳》。因之筆者產(chǎn)生一個想法：何不擴展篇幅，寫一篇《共和國史記·刺客列傳》呢？于是，筆者便廣泛搜集素材，經(jīng)過二十多天的努力，完成了《共和國史記·刺客列傳》一文。
筆者在這篇《共和國史記·刺客列傳》中所刻畫的的六名刺客可以歸入志在復(fù)仇的刺客之中。他們一般是弱勢者，自身都受到了嚴(yán)重的傷害，大都在哀告無門、忍無可忍的情況下鋌而走險，奮起反抗?！ ?/p>
如今的國人在此方面已經(jīng)達成共識：身處社會社會轉(zhuǎn)型期，社會矛盾越來越尖銳。那么，“社會矛盾”的內(nèi)涵是什么呢？當(dāng)今中國可愛的精英們就如同極力回避死亡的秦始皇一樣，也在極力回避著階級斗爭的存在。其實，如果不是如一頭鉆入沙中的鴕鳥一般自欺欺人，如果還敢于直面現(xiàn)實的話，我們就一定要承認(rèn)：在當(dāng)今的中國，階級斗爭確確實實是存在的。就上述六人而言，他們都能深切地感受到濫用的權(quán)力或肆無忌憚地擴張勢力的資本的侵害。筆者以為，上述六人的活動便深刻地反映了近年來實力迅猛增長的精英階級（包括政治精英、經(jīng)濟精英、知識精英，以權(quán)力和資本為依托來影響中國局勢）和日益式微的草根階級的尖銳的矛盾和激烈的的斗爭。在現(xiàn)實生活中，如胡文海一般的侮辱與被損害者所在皆是，只不過他們沒有進行激烈的反抗罷了。
這些“刺客”本來都是奉公守法的普通人。是的，他們都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一直在再平凡不過的工作崗位上默默地為社會進步貢獻著自己的一份力量。那么，是又什么原因迫使他們鋌而走險，迫使他們毅然決然地出手殺人呢？這恐怕是值得我們深思，值得我們探討的。對于胡文海諸人而言，對于占全國人口總數(shù)九成以上的草根階級成員而言，如果只有通過各種極端的方式才能來證明自己的存在，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那的確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p>
筆者感慨良多，于是寫成《共和國史記·刺客列傳》一文?！ ?/p>
文中所刻畫的六名刺客是：胡文海（農(nóng)民）、馬加爵（學(xué)生）、王斌余（農(nóng)民工）、楊佳（市民）、于廣生（農(nóng)民工）、鄧玉嬌（婦女）。因為他們是有一定代表性的，所以筆者選取了他們，并以他們的經(jīng)歷為題材寫成這樣一篇文章。此文由淺近、平易的文言文寫成；為便于理解，還配有注釋和譯文。筆者打算先讓他們逐個亮相，然后再集體露面?！ ?/p>
首先出場的是胡文海，下面請看《共和國史記·胡文海列傳》。
共和國史記•胡文海列傳
胡文海者，河?xùn)|晉中大峪口人也。少務(wù)農(nóng)，嫻于稼穡。及長，廣置產(chǎn)業(yè)，家饒于財。
文海居鄉(xiāng)日久，深知民生之艱，嘗喟然嘆曰：“有勇力，當(dāng)為鄉(xiāng)人所用，豈可為勢家奔走耶？”文海任俠好義，喜為鄉(xiāng)里排難解紛，皆平允，鄉(xiāng)人目為魯仲連⑴云。
接軌三年⑵某日，文海躬耕于田畝，而高氏二子在旁。二子出語激之，且以鍬數(shù)擊其首。文海傷重甚，幾死。
文海大怒，以為村吏所使，乃思報之?！ ?/p>
初，村吏貪墨，累五百萬錢；又擅賣二礦，而村內(nèi)僅三礦矣。文海聞之，甚不說⑶，遂聯(lián)名鄉(xiāng)里，數(shù)訴于有司。然未有受理者，而文海亦結(jié)怨于村吏焉?！ ?/p>
接軌五年⑷十月廿六日亥時⑸，文海與其弟青海持獵槍而出，擊殺銷售員、村吏、會計等十四人，擊傷三人。事畢，文海欲出逃，而終被逮。
十二月廿五日辰時⑹，晉中庭審文海，于是遠近咸集，皆欲觀焉?！ ?/p>
刀筆吏⑺曰：“爾殺人，知其果乎？”
“知矣，抵命耳?！蔽暮５?。
“滅其門，不棄婦孺，爾何其忍也？！”吏詰之?！ ?/p>
“誅惡務(wù)盡，斬草除根，留惡人于世，必禍及妻孥⑻及眾鄉(xiāng)鄰矣。然戮一幼童，至今誨矣?！薄 ?/p>
“爾何以殺人？”
文海正色曰：“我，生于新社會，長于紅旗下，唯法是依，唯義是從，以鄉(xiāng)賢自勵，何嘗不欲為良善之輩？不意村吏貪瀆，欺壓良民，多行不法，其以不仁而富，而民生困矣。我等訴于有司，奔走于省府縣鄉(xiāng)，凡四年，然終不見受理。關(guān)子曰，貪官污吏皆殺壞。我，替天行道耳，何言殺人乎？”
“勿言！爾終殺人，死罪不免！”
聞之，文海大笑。久之，乃曰：“勢家欺民，故民不聊生；民不聊生，故民不畏死；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文海伏法，而其行跡傳于遐邇，眾皆嘆惋，多有呼之“胡壯士”，稱譽其所為者。
少史公曰：文海殺戮重，不免傷及無辜；然以其為民，海內(nèi)廣有譽之者，其同病相憐者乎？唯有司碌碌，居其位而不謀政，致山村喋血，戒之矣！
注釋：
⑴魯仲連，戰(zhàn)國末期齊國人，乃一代高士，以長于排患解難著稱?！ ?/p>
⑵接軌三年，公元1999年。 孔慶東 先生《共和國春秋》：“毛太祖開國奠鼎，年號有三：曰建國（1949-1956），曰圖強（1957-1965），曰文革（1966-1976）。毛太祖1976年崩，華少祖承前啟后，年號有一，曰治國（1976-1981）。華少祖1981年遜位，鄧世祖垂簾秉政，年號有三：胡耀宗年號曰改革（1981-1987），趙炎宗年號曰民主（1987-1989），江宣宗年號曰市場（1989-1997）。鄧世祖1997年薨，江宣宗親政，改年號曰接軌（1997-2002）。2002年江宣宗禪位于胡隱宗，隱宗年號曰和諧（2002——）?！苯褚揽渍f，將1999年稱為“接軌三年”?！ ?/p>
⑶說，通“悅”，高興?！ ?/p>
⑷接軌五年，公元2001年?！ ?/p>
⑸亥時，晚上二十一時正至二十三時正。古人把一天劃分為十二個時辰，據(jù)說根據(jù)中國十二生肖中動物的出沒時間來命名各個時辰，亥時即是上午七時正至九時正?！ ?/p>
⑹辰時，上午七時正至九時正?！ ?/p>
⑺刀筆吏，指法官。
⑻妻孥，妻子和兒女。
譯文：
胡文海，是山西省晉中市大峪口村人。少年時務(wù)農(nóng)，非常熟悉耕作業(yè)務(wù)。他長大成人以后，大量置辦產(chǎn)業(yè)，家境富裕?！ ?/p>
文海長年在鄉(xiāng)村生活，深知百姓的疾苦。他曾經(jīng)喟然長嘆，說：“我若有才氣，應(yīng)該為鄉(xiāng)親們服務(wù)，怎么能為那些有錢有勢的人賣命呢？”文海任俠好義，喜歡為鄉(xiāng)里人排難解紛，都很公平允當(dāng)，鄉(xiāng)里人把他看做魯仲連一樣的人物。
1999年某日，文海親自在田地耕耘。這時有高氏兄弟經(jīng)過，他們用話語激怒文海，而且用鐵鍬多次砍文海的頭部。文海傷勢很重，險些死去?！ ?/p>
文海非常氣憤，以為是村官們指使高氏兄弟干了此事，就考慮復(fù)仇計劃?！ ?/p>
當(dāng)初，村官們貪污公款，多達500萬元；他們又擅自出賣了兩處煤礦，而村里只有三處煤礦。文海聽說此事，非常不高興，就聯(lián)名鄉(xiāng)里，多次向法律主管部門申訴?？墒鞘冀K無人受理此事，文海也和村官們結(jié)下仇怨?！ ?/p>
2001年10月26日 晚上亥時，文海與弟弟胡青海持獵槍出離家門，在村里射擊銷售員、村吏和會計，殺十四人，傷三人。事后，文海等人要逃往異地，但最終還是被逮捕?！ ?/p>
十二月二十五日上午辰時，晉中法庭審理胡文海一案，于是遠近群眾都聚集過來，前往旁聽?！ ?/p>
法官說：“殺了人，你知道嚴(yán)重后果嗎？”
“知道，以命抵命罷了?！蔽暮５蛔鞔稹！ ?/p>
“手持兇器，滅人滿門，連婦女兒童都不放過，為什么如此殘忍呢？”法官詰問道?！ ?/p>
“斬草要除根，殺惡人要殺盡，如果不殺了他們，他們將來一定會報復(fù)我的妻兒，一定要為害一方百姓！可是我錯殺一名串門的孩童，到現(xiàn)在都后悔不迭。文海悵然作答?！ ?/p>
“你為什么殺人？”
文海昂然作答：“我，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守法興義，并且經(jīng)常用家鄉(xiāng)圣賢關(guān)云長等人的事跡勉勵自己，何曾不想做一個良善有德的公民？想不到村里的官員們貪污瀆職，欺壓良民，多行不法之事。他們因為貪污受賄而致富，百姓們卻日益貧困。為此事我們不斷上告，到省、市、縣、鄉(xiāng)各級部門申訴?？偣菜哪炅?，然而從來沒見哪個部門出來受理此事?！￡P(guān)漢卿 先生說過：貪官污吏一定要統(tǒng)統(tǒng)殺掉。我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替天行道罷了，怎么能說是殺人呢？”
“不要再說了！你最終還是殺了人，死罪是免不了的！”
聽了這句話，文海大笑。很久以后，他才說：“因為有權(quán)有勢的人欺負(fù)百姓，所以百姓活不下去；因為百姓活不下去，所以百姓不怕死；如果百姓不怕死，又為什么拿死亡來恐嚇百姓呢？”
文海被處以死刑，他的事跡也很快被國人知曉。眾人都扼腕惋惜，有許多人稱他為“胡壯士”，贊賞他的所作所為?！ ?/p>
少史公杜清春說：文海殺的人太多，不免傷害無辜；然而因為他是為公事出頭，國內(nèi)有許多人高度評價他。出現(xiàn)這種情況，難道是因為同病相憐嗎？那些司法部門官員碌碌無為，居其位卻不謀其政，最終導(dǎo)致這幕慘劇的發(fā)生，我們后人應(yīng)該以此為戒啊！
2010年9月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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