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 遷
不知是激動，還是傷感，
奶奶眼中濕潤的花朵很艷。
晚霞親撫著她雪白的頭發，
煤煙朦朧了她的雙眼。
她指著眼前的田野，
樓房，煙囪，港灣，
向我講述著鄉村的變遷：
“那條斗龍港，
你爺爺曾隆冬偷渡，
去偵察小鬼子的據點，
帶領青抗隊奔襲，殲敵近千；
在這道山梁的兩邊，
你爺爺為黃世仁流血流汗三十年；
也就在這道山梁上，
他代表地下黨支部，
動員鄉親們打土豪，
分田地，鋤漢奸，鬧翻身，搞支前；
從那片坑坑洼洼的山田上，
你爸爸曾拔去一塊塊界碑，
插上了‘人民公社高產片’……
他爺倆領著鄉親們高呼：
‘如今世道變，
中國的地是我們的地，
中國的天是我們的天！
我們是中國的主人，
掌管中國的江山！’
你爸爸也從這條山梁上走出，
去念小學，讀中專，
又奔赴大慶油田……”
細看奶奶眼中淚珠飛濺，
目睹奶奶上午被包工頭踢破的鼻尖，
昨天，
金珍仙的黃皮膚代理人的喝令又回響在我的耳邊：
“小畜牲，不愿加班就給我滾蛋！”
放眼夕陽下的遠遠近近，心中涌起一陣陣莫名的狂瀾：
當年的山梁上，
如今爬滿了奧迪，奔馳，豐田；
斗龍港麇集著“合資”，“民營”的汽艇，大船；
當年寬闊的平原變成了雞零狗碎的責任田……
耳邊流淌著靚女傍著大款洋仔的淫笑，
樓堂館所中吞吐著茅臺、香檳、生猛海鮮；
廠長，書記不再是鴨舌帽，中山裝，
而是一個個油頭粉面，大腹便便，
并且換了稱呼：喚作總裁，老板，
五星紅旗，雖然還隱隱約約，依稀可辨，
但是，那是為了體現特色，
安慰楊靖宇，劉志丹……
從奶奶的淚花中，
我分明讀出：如今的中國，
恰似當年，并非當年……
1996年5月19日「 支持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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