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炎同志:
七月十八日來信所談兩個問題都很重要,深受啟發。我已經找到《真理的追求》2001年第5期,讀過后深受教育。關于馬克思在《剩余價值學說史》中講的那段話,我是從你來信第一次知道的。這個問題使我進一步鉆研了馬克思在《資本論》中的觀點,更加深了我對這個問題的理解。我完全贊成你說的:“馬克思在《剩余價值學說史》上說的這段話,和《資本論》說的那段話并不矛盾”。這里,我需要補充的是:決不能由馬克思在《剩余價值學說史》中的那段話得出資本家也是勞動者的結論。資本家是剝削者,不是勞動者。這一點絲毫也不能含糊和動搖。 關于這個問題,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有詳細的論述,和他在《剩余價值學說史》中的這段話是完全一致的。主要有以下幾點:
第一、馬克思指出:資本家是由“小老板”轉化來的,這是一個從貨幣到資本的質的轉變
馬克思說:“為了使同時被榨取的勞動者的人數,從而使生產的剩余價值足以使雇主無須從事體力勞動,從而使一個小老板得以轉化為資本家,并由此形式地把資本關系確立起來,一個資本原來已經必須有一定的最低限額。現在為了要使多數分散的一個一個互相獨立的勞動過程,得以轉化為一個結合的社會的勞動過程,這個最低額又顯見是必要的物質條件”。(《資本論》大字本卷一P.392)這里,馬克思明確指出了:由“小老板”轉化為資本家和由“互相獨立的勞動過程”轉化為“結合的社會勞動過程”,都必須使“資本”有“一定的最低限額”,它是“必要的物質條件”。馬克思說這是一個從貨幣到資本的質的轉變。這里,“小老板”是自己參加勞動,也有雇工剝削。但由于資本還小,馬克思沒有把他列入資本家顯然還是把他看成是有少量剝削的勞動者。這種“小老板”和我國當前的“個體工商戶”中,自己參加勞動,請幫工不超過七人,有少量剝削的情況是一致的。我國對這種“個體工商戶”,因其剝削收入不是家庭收入的主要來源,所以將他們視作勞動者,而不是資本家。但是,馬克思講的資本家,就和“小老板”不同了:“當作資本家,他只是人格化的資本。他的靈魂便是資本的靈魂。資本有一個唯一的生命沖動,那就是增殖價值,創造剩余價值,用它的不變部分(生產資料)吸收可能最大量的剩余勞動。資本是死的勞動,像吸血鬼一樣,必須吸收活的勞動,方才活得起來,并且吸收的愈多,它的活力就愈是大”。(同上P.261—P.262)馬克思還指出:“如果照奧琪爾說來,貨幣‘是在一邊臉上帶著天生的血印來到世間的’,那么,資本來到世間,就是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同上P.944—P.945)可見,資本家是地地道道的剝削者,而不是勞動者。
以上,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關于“小老板”和“資本家”的論述,對照馬克思在《剩余價值學說史》中的論述,可以看出,后者所講的資本家的“勞動”,并不是指的“小老板”的勞動,而是資本家的“勞動”,因為,馬克思說的是“這些只能是產生于資本主義生產的特殊形式”,而且是“與剝削相結合的勞動”。這正是指的資本家的“勞動”。這里我們可以看出,馬克思在《剩余價值學說史》中所講的資本家“與剝削相結合的勞動”,顯然和“小老板”有少量剝削的勞動者的勞動是有原則區別的。因為資本家那種“勞動”是“勞動管理者和指揮者”的性質,它的目的是指揮工人勞動,迫使工人為其生產剩余價值,是為了剝削。這和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所說的資本家是剝削者,不是勞動者是一致的。這里也看出,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將有少量剝削的“小老板”看作是勞動者,而不是資本家,而在《剩余價值學說史》中則將資本家的勞動看作是“與剝削相結合的勞動”,這是非常嚴謹的科學的態度。
第二,馬克思明確指出:資本家“指揮、監督和調節的功能”的性質是“資本的功能”
馬克思說:資本家的“指揮、監督和調節的功能,在屬于資本的勞動進行協作時,便成了資本的功能,還取得了特別的性質”。“資本家的指揮,不只是一種特別的,由社會勞動的性質引起并屬于這種過程的功能,它還同時是一種剝削一個社會勞動過程的功能,為剝削者和他所剝削的原料之間不可避免的對抗所決定”。(同上P.393)馬克思在這里明明白白地將資本家指揮功能的性質定為“資本的功能”、“剝削一個社會勞動過程的功能”,著重點是馬克思加的,而且馬克思在這里將指揮不稱“勞動”,而稱“功能”,但將資本所剝削的“社會勞動過程”則稱“勞動”。可見,馬克思在實質上并不把資本家指揮的性質看作是勞動。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關于資本家指揮的性質的用語比在《剩余價值學說史》中的用語更嚴謹、更明確、更準確,在《資本論》中,馬克思更明確地指出:“資本家的指揮是剝削,而不是勞動”。不錯,馬克思在《剩余價值學說史》中曾經說:“資本家生產過程是作為勞動的管理和指揮者出現的,在這個意義上說,資本家在勞動過程中起著積極作用”。但這種“積極作用”并非指的是勞動,而是資本主義剝削的歷史相對進步性。這一點正同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說“在當時的條件下,采取奴隸制是一個巨大的進步”一樣,是用唯物史觀的觀點看待剝削制度的。
接著,馬克思進一步指出,這種“資本的功能”,資本家還會把它“交給一種特別的工資雇傭勞動者”去擔任。馬克思說:“如果說資本主義的指揮在內容上是二重的——因他指揮的生產過程本身就是一個二重的過程,一方面它是形成一個產品的社會勞動過程,另一方面又是資本的價值增殖過程——它在形式上卻是專制的”。“像資本家的資本一經達到那樣的最低限量,由此開始真正的資本主義生產,資本家就會把體力勞動擺脫一樣,現在,他又把直接地、不斷地監督勞動者個人和勞動者小組的職務,交給一種特別的工資雇傭勞動者。像軍隊需要有將官一樣,在同一資本指揮下協同工作的工人隊伍,需要有產業上的將官(經理)和士官(工頭、監工),以資本名義,在勞動過程中實行指揮。監督勞動,成了他們的專屬職能”。(同上P.394)馬克思在這里用“特別的工資雇傭勞動者”,“以資本名義”“實行指揮”,這就明白無誤地指明了這種“特別的工資雇傭勞動者”是一種“以資本名義”“實行指揮”的“勞動者”。自然,這種“勞動者”不論資本家本人擔任,還是由“特別的工資雇傭勞動者”擔任,都改變不了“以資本名義”“實行指揮”的性質。由此看來,馬克思在《剩余價值學說史》中所講的:資本家“這種與剝削相結合的勞動(這種勞動也可以轉讓給經理),自然就與雇傭工人的勞動一樣,是一種加入產品價值的勞動”,在《資本論》中則進一步指明了:這種“指揮勞動”和雇傭工人的勞動是根本對立的,是不能和工人勞動相提并論的。雖然這種“勞動”也是“加入產品價值的勞動”,就這一點來論“與雇傭工人的一樣”,但是它在根本性質上則是榨取工人的剩余勞動的,而工人則是付出剩余勞動的,而且工人們付出的剩余勞動正是資本家剝削的剩余價值的源泉。不過,這種指揮勞動由“特別的工資雇傭勞動者”來擔任,和由資本家直接來擔任,也有一點重要的區別,那就是:前者是“特別的工資雇傭勞動者”,而后者則是剝削者。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對資本家這種指揮勞動的表述,要比在《剩余價值學說史》中的表述,更明確而透徹得多了。
馬克思特別指出:隨著資本主義生產的特殊形式的形成,精神能力和科學逐漸和勞動分離開來,成為資本家支配勞動者的權力,和勞動者互相對立了。馬克思說:“物質生產過程所需的精神能力”,“當作別人的所有物,并且當作支配勞動者的能力,和勞動者相對立了。這種分離過程,開始于簡單協作,發展于手工制造業,而完成于大工業”。“大工業則把科學當作一種獨立的生產能力,使它和勞動分離,并強迫它去為資本的利益服務”。(同上P.433)“科學,驚人巨大的自然力,社會的集體勞動,則與機器體系合成了一體,和它一起構成‘雇主’的權力”。(同上P.510)這里,我們可以看出,正是由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形成,精神能力和科學才和勞動分離,被資本家劫奪去變成了資本,成了其支配勞動者的權力。這就是說,資本家在“無須從事體力勞動”的同時,卻將“精神能力”從勞動中分離出來劫為己有。這里值得指出的是:馬克思在這里不用“腦力勞動”,而用“精神能力”,如同馬克思在前面使用的文字不用“勞動”,而用“功能”一樣,是為了使人們避免將資本家的剝削“功能”和劫奪來的能力誤認為是資本家的“勞動”。可是,有人卻將資本家劫奪來的“精神能力”、“科學”所轉化的資本說成是資本家也在從事“間接勞動”,而且和工人的“直接勞動”一樣,“都是總體勞動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都是創造價值的生產勞動”。還說什么“隨著社會生產的發展和科學技術的進步”,資本家這種“經營管理作用將愈益重要”!等等(《當代中國社會階層研究報告》)。但是,資本的功能是剝削,更不會“創造價值”,資本含有兩部分內容:不變資本和可變資本。不變資本(包括從精神能力和科學轉化來的部分)只能是工人的勞動將其本身的價值轉移到新的生產物中去,并不創造價值。只有可變資本是付給工人的工資,工人的勞動才既創造價值,又創造剩余價值。資本家就是利用“它的不變部分(生產資料)吸收可能最大量的剩余勞動”。而所謂資本家也在從事“間接勞動”、“創造價值”的說法,實際上完全沒有考慮到雖然“這種與剝削相結合的勞動”、“指揮勞動”也是“加入產品價值的勞動”,就這一點來論“與雇傭工人的一樣”,但是它在根本性質上則是榨取工人的剩余勞動,與工人的生產勞動根本性質完全不同。所以,說資本家也在從事“間接勞動”、“創造價值”,而且這種勞動還“愈益重要”,等等,統統都是騙人的。
另外,我們還要問一句,在生產中,奴隸主、地主或者他們延請的管家之類人等也要發揮“指揮、監督和調節的功能”,難道就能把奴隸主、地主或者他們延請的管家之類人等的“指揮、監督和調節的功能”稱為勞動嗎?難道就能進而把奴隸主、地主或者他們延請的管家之類人等 說成是勞動者嗎?
總之,資本家“勞動”的性質是榨取剩余價值,絕不能和工人創造剩余價值的勞動混同、等同起來,絕不能進而把剝削者資本家說成是勞動者。
第三,資本家的剝削階級本質并不是由資本家個人的善意或惡意決定的,而是由資本家所處的階級地位決定的。不論新老資產階級,他們的這種剝削階級的本質都是不會改變的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對這個問題講的特別詳細和透徹。他說:“資本對勞動者的健康和壽命一點也不關心,除非社會強迫他這樣做。關于生理退化和精神退化,關于早死,關于過于勞動的痛苦,人們提出了控訴,對于這種控訴,資本的回答是:這種痛苦既然能增加我們的歡樂(利潤),我們為什么要去管它?總得說來,這種痛苦本來也不由資本家個人的善意或惡意來決定。自由競爭會把資本主義生產的內在規律,當作外部的強制規律,而對每個資本家個人發揮作用”。(同上P.310—P.311)這段話清楚地說明了,資本或資本家的本質就是剝削,因為資本(或資本家)就是靠吸取工人為它(他)創造的剩余價值(轉化為利潤)來維持生命的。它(他)為了迫使工人為其創造剩余價值(利潤),是不管工人的死活的。它(他)這種追逐剩余價值(利潤)的生命沖動,就是推動資本主義生產發展的內在動力,也就是資本主義生產發展的內在規律。資本主義生產發展的這種內在規律就是通過資本家個人之間你死我活的“自由競爭”表現為資本主義生產的“外部的強制規律”。正是資本主義生產的這種“內在規律”和“外部的強制規律”決定了資本(資本家)必須一刻不停地、拼命地剝削工人的剩余價值(利潤)。所以,資本(資本家)這種剝削本質并不是它(他)善意或惡意決定的,而是資本主義生產的規律決定的。馬克思把資本主義生產過程概括為兩個方面:“一方面,生產過程不斷使物質財富轉化為資本,轉化為資本家增殖價值的變富的手段;另一方面,勞動者……是財富的人身的源泉,但他為自己實現這種財富的一切手段已經被人剝奪”。(同上P.703)可以說,資本主義生產的整個過程就是一個活生生、赤裸裸的資本家剝削工人剩余價值的過程。資本家是徹頭徹尾的剝削者,而工人則是地地道道的為資本家創造財富的“人身的源泉”!資本家不論新老,可能在其它方面有這樣那樣的區別,但他們在剝削階級的本質上是不會有區別的,也是不可能改變的。
第四,一點憂思
現在我們的一些輿論和書刊公然違背馬克思主義,將資本家的“勞動”和工人的勞動混同、等同起來,公然把剝削者資本家說成是勞動者,將中國新生的私營企業主的剝削階級本質掩蓋起來,將他們美化為“社會主義的勞動者”,“先進生產力的代表者”,“社會發展的主導力量”,還說他們“用自己的腦瓜和雙手創造財富”,“貢獻大批飯碗”,“按時交稅”,等等,簡直把他們描繪得太善良了!而對中國的工人則將貶低為“產業工人的主人翁地位不應當是與生俱來的,而應當是通過自己的勤奮的努力爭取來的”。這豈不是要中國工人重新去做奴隸嗎?如果這些謬論真的取代了馬克思主義的理論,那么,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就將被資產階級的唯心史觀重新代替。那時,剝削者又成了天生的救世主,而勞動者又成了天生的奴隸,社會將重新大倒退。難道真要如此下去嗎?
以上意見,謬誤之處,請你加以推敲斟酌,批評指點。敬候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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