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講壇第十七講
嘉賓簡介：余永定，1948 年生于江蘇南京。牛津大學經濟學博士。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所長。曾為中央政治局第二次集體學習主講“世界經濟形勢和我國經濟發展”。1979 進入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研究所，1983 年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理論研究室主任。1988 年赴英國留學，1994 年獲牛津大學經濟學博士學位。1995年開始享受國家特殊津貼。1998 年至今任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所長。兼任中國世界經濟學會會長、中國社會科學院國際金融研究中心主任、《世界經濟》主編、《國際經濟評論》主編。
主要研究領域為宏觀經濟、世界經濟、國際金融。主要學術成果包括專著《我看世界經濟》、《索洛與新古典主義增長理論》、《90 年代國際資本流動的特征，中國的國際環境黃皮書》、Macroeconomic Analysis and the Design of Stabilization Policy in China，譯著《商業性質概論》、《增長理論：一個解釋》、《合理預期——八十年代的宏觀經濟學》、《后凱恩思主義貨幣經濟學》，主編《西方經濟學》、《中國“入世”研究報告——進入WTO 的中國產業》、《經濟全球化與世界經濟發展趨勢》等著作。1981 年以來發表學術論文、文章100 余篇。
主持人：今天我們邀請到余永定研究員，剛才我跟他聊天時，知道他還是我們廣東臺山人。他是1948 年生于江蘇南京。牛津大學經濟學博士。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所長。2003 年1 月份，余教授受中國社會科學院的委派，為中央政治局第二次集體學習主講“當前世界格局與我國改革開放”，受到黨中央國務院領導的肯定。今天余永定研究員的演講題目是《當前經濟形勢與中國經濟發展》。下面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余教授為我們演講。
余永定：謝謝羅部長的介紹。非常高興能夠有機會回到家鄉，跟大家做一個學術報告。
大家從我的口音里聽不出一點廣東的味道，但是我還是廣東人，我還記得一點點廣東話，但是講的不太好了。
總之，非常高興有機會來參加我們這個廣州講壇，我知道我們這個廣州講壇已經舉辦了17 期，而且都是非常成功的。希望這次我能夠盡我的力量，將一些問題講清楚，使我的講座有知識性、趣味性，還有一些學術深度。很可惜我的口才并不太好，所以如果有講的不太好的地方，歡迎大家批評指正。我講的題目是《世界經濟形勢與我國的經濟發展》。
首先我想給大家勾畫一下世界經濟發展的歷史、目前的狀況和可能的軌跡，這是一個比較粗線條的刻畫。然后談談中國現在的經濟形勢、目前的經濟政策，在當前的世界經濟環境下，同時考慮到我國目前的發展水平，我國在發展戰略上，或者在增長戰略上，應該做一些什么樣的調整，使我國的經濟能夠保持持續、高速的增長。
現在我先跟大家簡單的回顧一下世界經濟發展的形勢，回顧起點是二次大戰結束之后。二次大戰之后世界經濟的發展經歷了四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1947 年到1973 年，這是資本主義世界經濟發展的黃金時期。在這個時期主要的特點是資本主義世界實現了高速的經濟增長，經濟增長的速度平均來說是5％左右，這是一個相當驚人的增長速度。
像美國在這一段時間就進一步鞏固了在世界經濟的霸權地位，德國、日本從廢墟中興起，取得了令人羨慕的成就。在這段時間，我們過去是按照三個世界來劃分的，從蘇東國家來看，經濟增長的速度也是比較高的，中國的經濟增長雖然經歷幾起幾落，但是增長速度也是比較快的。在這段時間，中心是資本主義世界的高速發展，但是從1973 年開始，出現了第一次的石油危機。由于阿拉伯國家對美國、西方國家等，以石油為武器，大幅度的提高石油的價格。后來1979 年伊朗革命，又引起了第二次石油危機。在這個階段里，世界經濟非常重要的特點是石油價格大幅度的上漲。
第二個階段是1974 年到1982 年，也就是所謂的石油沖擊時期，西方國家出現了所謂的滯脹。這是一個關鍵詞，大家要記住了。第一個時期是高速增長的黃金時期，第二個時期是滯脹時期。主要特點是西方國家的經濟增長速度急劇的下降，同時通貨膨脹迅速上升。經濟增長急速下降、通貨膨脹急速上升，按照當時的經濟理論，是一種難以讓人理解的現象。一般情況下如果經濟增長速度高的話，物價水平就會隨之上升，如果經濟增長速度低的話，物價水平就會隨之下降。在1974 年到1982 年，特點是經濟增長速度不高，但是通貨膨脹率就很高，所以西方國家發明了很多理論，來解釋用傳統的凱恩斯理論不能解釋的情況。
1982 年之后，西方國家的經濟開始走出了滯脹，出現了強勁的復蘇。這種經濟的重新回升，跟當時美國政府的一系列政策是有關系的。這段時間可以說是發達國家加緊結構改革的時期，我再說一遍，是1983 年到1991 年，四個大的時期，這是第三個時期。這個時期的特點，是結構改革、蓄勢待發的時期。
日本首相田中角榮提出了日本列島的改造論，日本一直是以出口推動經濟增長，在第三個時期貿易不斷加劇，美日貿易沖突不斷激發，美國出現了很高的利息率，大量的資金流入美國，引起美元的升值，然后又導致了美國經濟的衰退，這時美國就需要抑制美元的升值，因此發生了許多貿易沖突。
大家需要知道的重要事件比如說廣場會議協議、羅浮宮會議協議等等。這時日本的發展勢頭非常迅猛，日本的興起不可阻擋，而美國處于衰弱的狀態。但是實際上恰恰是在那段時間，美國企業、美國政府意識到他們所面對的嚴重危機，他們在不聲不響的進行了一系列非常深入的結構改革，這就為美國經濟在90 年代之后的迅速發展，打下了很堅實的基礎，這樣的話我們進入了第四個階段。
第四個階段是從1992 年開始算起，到2000 年。在這段時間特別突出的一個表現，美國出現了持續的經濟繁榮，大家都知道，在西方發達國家，在美國這樣的國家，隔幾年就有一次危機，因為經濟的發展是周期性的，一般來說五年六年就要發生一次。但是在九十年代，一直到2000 年，這段時間居然連續九年，美國沒有發生經濟危機，而經濟增長速度一直保持在相對比較高的水平。
世界經濟增長速度，在美國的帶動下，是3.3％，而美國自身的經濟增長速度，過去按照傳統的說法，平均應該是2％左右，但是在這段時間，是遠遠高于這個數字，3％-4％，這樣的情況，對于美國這樣的發達國家是很不容易的。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跟美國在八十年代開始的結構改革密不可分，而且跟信息革命、科技革命密不可分。在2001 年之后，世界經濟進入了新的發展階段，在這個發展階段，是以美國經濟再次陷入衰退，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2001 年之后的這個階段應該怎么稱呼很難說，因為需要一段時間回過頭看才能看清楚。我們可以試探性的定義為高速增長之后的調整階段，簡單來說就是2001 年在維持了十年的繁榮之后，美國經濟陷入了衰退，與此同時，歐盟的經濟也陷入了衰退，世界經濟增長速度下降到2.2%，是92 年以來最低的一年。現在回過頭來看01 年開始的美國經濟衰退，比人們預想的要溫和。
經過十年的經濟增長，出現這么多泡沫，大家想美國經濟應該會有一個比較大的調整，會突然下來，但是這種事情沒有發生。2001 年出現的美國經濟衰退是一種溫和的衰退。衰退的傳統定義，是指一個國家如果連續兩個季度是負增長，這個國家就陷入了衰退之中。美國實際上只是連續三個季度，而且衰退的幅度都不是特別大，2002 年美國經濟就進入了正增長，應該說這之后的世界經濟增長勢頭是比較好的。
現在我們進入了第五個階段，也就是高速增長之后的調整階段。當然可能后人說我們現在的劃分不太正確，現在我們還處于第四個階段，也是可能的。現在說一下近期的基本情況。現在一些數據還不完整，對于2004 年，有一些說法我是姑妄言之，你是姑妄聽之，但是基本可以肯定的是，03 年，也就是去年，世界經濟的復蘇是比較強勁的。一般估計，04年世界經濟依然保持比較強勁的勢頭，至少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按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預計，04 年經濟增長速度是5％，這是很高的了。
但是同時我也要提醒大家，最不準確的東西不是天氣預報，大家已經對天氣預報很不滿意了，但是實際上經濟預測比天氣預測還不準確，許多經濟學家經常在預測上“出丑”。所以比較聰明或者比較狡猾的經濟學家都把各種可能性說到，不會出錯，但是也不要引起人們的注意。有個別的經濟學家冒叫一些經濟增長多少，可能一下子名聲大振，但是可能下次又出大錯了。所以對經濟預測不能完全相信，但是不能不做預測。
像上次美國泡沫經濟的崩潰，美國經濟衰退，就很少有人做出了正確的預測。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是最權威的國際經濟機構，但是預測也同樣不是準確的。根據經濟學的原理，我們要盡可能的利用已有的信息，并對已有的信息進行充分的加工，根據這樣的經過加工的，再充分利用了所有信息資源的情況下得到的信息，來指導我們的行動。我們沒有別的選擇，我們姑且相信這種說法。
2004 年基本上已經過去了，對我們來說，比較關注的是05 年的情況怎么樣。概括來說，05 年的情況，會比04 年差一些，經濟增長的勢頭會低一些。05 年世界經濟的狀況是怎樣的，現在我給不出具體的數字，但是我將04 年前兩個季度重要的數字給大家說一下，大家可以外推一下。
人們預測事件有各種各樣的推導方面，最簡單的就是外推，今年是什么明年是什么。還有一種就是通過算平均數，多少年加起來，除以年數。還有其他的方法，但是基本上是用過去的信息推導現在。
在美國是這樣的，04 年第一季度、第二季度的經濟增長速度分別是4.5％、3.3％，日本第一季度是6.4％，這是非常高的了，因為日本長期以來處于幾乎零的經濟增長速度。第二季度又下來了1.3％。第三季度好像也出來了，昨天還是前天出來的，我還沒有仔細的核對，據說更低。因為日本經濟的復蘇，更大程度是中國帶動的。日本有所謂的中國特區，中國經濟增長速度快，對于日本的需求多了，所以日本大量的出口，這對日本經濟的復蘇發生了巨大的作用。
中國的宏觀調控，也會對日本的經濟產生沖擊。還有就是歐元區，第一季度是2.8％，第二季度是2％。我們用簡單外推的方法，美國的經濟增長速度，在04 年要低于03 年。往后看好像也要低一些，到底是多少，一般認為美國的經濟增長在05 年。我們檢查了很多國際組織的預測，是3.4％到3.5％之間，比2004 年就要低了。這是我們很重要的外部環境。
日本的速度是2.2％到2.3％，歐元區是1.9％到2.2％。這些小數點的事，大家不用特別重視，但是總而言之，日本是2％多，美國是3％。我希望給大家傳遞的信息，明年西方國家的經濟增長情況，要比今年略差，但是好像不會出現什么大的問題，你盡管可以日子照常過，但是也要有兩分警惕性，基本上就是這樣的情況。
世界經濟最主導的力量，應該說就是三大經濟體，美國、歐元區（歐盟）、日本。這三塊決定了，世界經濟的大勢就決定了。還有就是西方發達國家的情況，也是世界各個經濟組織的預測給出的綜合數字。現在我們主要是選擇了IMF 的數字。根據IMF 的數字，在2004 年印度的經濟增長速度是6.4％，2005 年可能會增長到6.7％。2005 年印度的經濟增長速度低于2003 年，因為2003 年的印度經濟增長速度是7.2％。另外一個重要的經濟體，就是東盟四國，它在03 年的實際經濟增長速度是5.1％，04 年是5.5％，05 年是5.4％。韓國03 年經濟增長速度是3％，04 年是5.5％，05 年是4％。
但是IMF 的數字，說韓國05 年4％的數字，可以打點折扣，現在的情況看來可能要低于這個數字，因為韓國發生了很多問題，韓國的經濟學家也會告訴大家現在韓國經濟面臨重要的經濟情況。還有巴西，03 年的經濟增長速度是－0.2％，據預測，04 年將達到4％，05年將達到3.5％。墨西哥，03 年是1.3％，04 年4％，05 年3.2％。俄羅斯，這是值得我們注意的，在普京上臺之后，俄羅斯經濟出現復蘇，03 年是7.3％，04 年估計也是7.3％，05 年可能略有下降。我覺得值得關注的是印度的崛起，還有俄羅斯的重新崛起。俄羅斯跟中國的對比很鮮明，改革開放之前，俄羅斯的國力從GDP 角度來說，大大高于中國。經過25 年的改革，中國已經將俄羅斯遠遠拉在后面，俄羅斯的GDP 不足中國的四分之一，這是很鮮明的對比。
這充分證明中國改革開放政策的正確性，也證明了鄧小平摸著石頭過河漸進式改革的正確。俄羅斯的所謂休克療法，不但沒有解決中國所解決的問題，而且將俄羅斯的經濟在運行方面搞垮了。
還有另外一個說法，說俄羅斯經過陣痛之后，改革比較徹底。現在我們還在背的包袱已經沒有了，所以說有很大的增長潛力。我不是這方面問題的專家，但是值得關注。還有就是印度，印度的發展模式跟中國很不一樣。印度的總理曾經是我的上司，我在日內瓦跟他一起工作過，他當初是左翼分子，在八十年代跟我們一起共同譴責美帝國主義，而且對中國的改革開放表示擔憂。這是我親耳聽到他說的。但是他回到印度，馬上吸收了中國許多的做法、措施，對印度經濟實行了開放的政策，印度經濟很快就起來了。他自己也獲得了印度改革之父的稱號，現在成了總理。所以中國經驗對印度的發展很有影響。
在改革開放之前，印度的經濟死氣沉沉，根本沒有生命力，大家認為印度根本沒有戲。但是在他改革之后，印度的經濟出現了繁榮的景象，特別是印度在IT 產業方面，在金融業等許許多多方面，都領先于中國，比中國搞的好。所以應該說印度是中國潛在的競爭對手。但是話說回來，印度的問題也是非常嚴重的，印度的基礎設施比中國差很多，印度的窮人生活狀況等，當然十年前我說中國社會財富分配比印度好很多，但是現在我可能不敢說了，我已經很久沒有去印度看了。
如果讓我打賭的話，我相信這些國家將維持目前的經濟增長勢頭，所以他們遲早會對中國提出嚴重的挑戰，這種挑戰，我主要指經濟上的挑戰。
以上是世界經濟總的形勢，主要是從經濟增長速度方面，給大家一個粗線條的勾畫。現在說一些世界不穩定因素，會對中國的發展造成巨大的沖擊。首先大家比較關注的是石油的問題，當初石油的價格在40 美元一桶的時候，大家認為已經到頂了，石油的價格不應該上漲了，但是沒想到后來石油的價格還是一路上揚，突破了一桶55 美元，這已經是非常高了。
大家都會關心石油的價格會不會進一步的上漲，都在推測這個問題，研究這個問題，說實在的，框架很簡單，但是實際很復雜。因為研究一個產品的價格，最基本的分析方式，是看產品的供給是怎樣的情況，需求是怎樣的情況。基本情況是什么呢？石油的供給在目前，應該說略略高于需求，從實際的需求和實際供給來看。
按照道理來說石油的價格不應該上漲，這里面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也就是投機，因為石油這樣的商品，在期貨市場里是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人們買石油、賣石油，不一定是為了用石油，尤其是西方的這些期貨商、石油公司等等，他們實際上是在炒作，就跟大家炒股、炒期貨一樣。在石油價格變動中，投機行為起了非常大的作用，而投機行為又是跟世界政治形勢動蕩不安是有聯系的。
在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之后，世界政治的局勢出現了一系列的嚴重動蕩，首先是伊拉克石油，伊拉克是世界石油儲量第二大國家，產量也是比較高的，伊拉克戰爭一打，減少了大概二百萬桶的石油，產生了一些影響。伊拉克現在的臨時政府和美國在拼命維持石油生產，但是圣戰組織不斷炸油管。
美國的財政赤字非常大，具體來說，在04 年美國財政赤字達到4 千多億美元，占GDP的3.6％，大家知道，在歐盟一個國家的財政赤字占GDP 的比，超過了3％，就沒有資格加入歐元區。這是一個重要的規則。中國的財政赤字占GDP 的比，基本上都是控制在3％以下。美國這么大的國家，財政赤字占GDP 的比達到了3.6％，非常高。大家可以想象下，財政赤字四千億，中國的國民收入，按照美元計算，是1.2 萬億，也就是說美國的財政赤字相當于中國國民收入的小一半。還有貿易赤字，也就是說進口大于出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給大家講一個簡單的經濟學原理，你要觀察世界經濟的話，需要一種原理來指導。我給大家講一個簡單的關系。一個國家的貿易順差，所謂貿易順差，也就是出口減進口如果是正的，就有貿易順差了。貿易順差等于這個國家儲蓄減去這個國家的投資，這是一部分。你可以將這兩項加上括號，然后加上這個國家的稅收減去政府開支，這就是所謂的財政赤字，如果大于零的話，財政黑字，如果小于零，就是財政赤字。
如果假設一個國家的財政赤字是零，也就是說這個國家的零售減去這個國家的支出處于平衡狀態，那么這個國家的貿易情況到底有沒有順差，就取決于這個國家的儲蓄和投資的對比關系，如果這個國家的儲蓄率高，儲蓄大于投資需求，那么這個國家就會有貿易順差。道理很簡單，生產出來的東西我自己用不了，那怎么辦？就得向外發展，我想法子將它賣到外面去，基本的原理就是這么一個狀況。如果一個國家是很不節約的國家，大家都非常的喜歡消費，這意味著國家的儲蓄就要少了，與此同時國家還想保持高速的發展，要有比較高的投資增長速度，或者說投資率，那么這個國家一般來說就要有貿易逆差。
我希望通過這么一說之后，大家明白了為什么美國有貿易逆差。這個貿易逆差會不會一直持續下去？美國有貿易逆差有差不多二十年了，美國的外債現在應該是1.5 萬億到2 萬億之間，很高了。但是欠債很多并不意味著他不能接著欠債，如果你是很富的人，我肯定會不斷的借給你，只要你不斷的付給我利息就行了。
美國是經濟實力很雄厚的國家，所以人們對美國的還債能力是不懷疑的，所以人們不斷的將錢借給美國，以某種方式。但是如果我懷疑你的還債能力了，可能不借你錢了，這時候怎么辦？你就要想辦法改變你貿易逆差的情況，將貿易逆差改變為貿易順差，至少要減少貿易逆差，使大家相信你的經濟情況在好轉，以后還錢沒有問題。
看一個國家能不能還錢的尺度很多，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尺度是外債占GDP 的比，有時候用經常項目逆差，經常項目逆差和貿易逆差不是一回事。經常項目逆差占GDP 的比，這是第二個尺度。第三個尺度，是經常項目逆差占出口額的比，所有這些尺度都是在衡量你能不能還錢的。如果比例很低，大家還是愿意接著借你錢，但是如果不低，但很穩定，大家還是愿意借你錢。
如果大家不愿意借你錢了，會發生什么樣的事？一個是美國主動干點事，就是剛才我說的，造成貿易逆差的原因。一個是儲蓄對于投資的需求相對而言太低，儲蓄率太低了，消費太多了。第二就是政府的財政赤字太大。現在美國必須要著手解決這個問題，但是這個問題也是很難解決的，你生活已經形成了這么一個習慣。美國的年輕人也都愿意借債，美國的家庭也愿意負債過日子，以后再還。政府還要接著打仗，伊拉克的圣戰者組織扎卡維還要將美國拖在伊拉克，仗還要接著打。這時就出現一個情況，美元大幅度的貶值，這對中國來說是很危險的。
我剛才說了，美國是貿易逆差，美國買了中國的貨，并不是拿美國的貨來換中國的貨，而是拿美元換中國的貨。美元不就是一張紙嗎，美元的成本，就是這么一張紙的生產，是四美分。人家給你四美分，換了一美元價值的東西，為什么你還要不斷的賣給他，存外匯很高興呢？
簡單說兩個理由，第一拿了美元之后，不是將美元塞在口袋里，而是用在美國投資。另外一個情況，美元所代表的價值是不變的，我只不過將東西儲存起來了。中國的外匯儲備在不斷的增加，這又有很多復雜的機制，由于時間的問題，不可能給大家說的很詳細。簡單來說，你是出口商，賺了美元，有兩種用途，一個是拿美元買東西，貿易就平衡了，對中國和美國來說都是這樣。但是一般情況下，拿了美元不一定是花了，我想在廣東順德買東西，可是我手中有美元，我就將美元賣給國家外匯管理局，得了人民幣到順德去賣東西了。外匯管理局不是企業，不可能拿著美元去買美國的商品，怎么辦？只能尋找最穩妥的投資機會，購買美國的國庫券，也就是買美國的國債。
剛才我說了美國是財政赤字，為了打伊拉克戰爭，他今年的財政赤字是四千億。錢哪里來，老百姓又不存錢，從中國來，從東亞來。東亞國家的外匯儲備已經超過二萬億，大中華圈加起來，至少有一萬多億美元，足夠美國打兩個伊拉克戰爭的。所以我們是給美國提供錢的，當然我們不談政治，我們是做買賣的，不管他錢用來做什么。但是已經形成了這樣的循環，要不斷的取得貿易順差，就要不斷的將外匯那來購買美國的國庫券，形成一個循環，我不斷的向你借錢，我不斷的給你錢。
但是現在許多國家對美國的還債能力產生的懷疑，我不知道我們國家的情況，現在有國家已經拒收美元了。不但不要你的美元，而且我將已持有的美元資產賣掉，在外匯市場上，最后的表現是外匯市場上的美元拋售，這樣美元可能就會有一個嚴重的下跌。到底跌多少？說法不一，但是你看看歐元，歐元啟動的時候，對美元基本上是一比一，后來美元對歐元是升值。當我想是0.8、0.7 歐元買一個美元，現在人們更喜歡歐元了，歐元的比價大幅度的上升了。美元對歐元已經在大幅度貶值了。但是還不夠，因為美國的貿易逆差還是那么大，還得貶，有人說甚至美元要崩潰，各有各的說法。
但是有一點肯定，美元的走勢是看跌的。這種走勢，應該是從01 年的5 月份開始的，從那之后，美元的走勢一直是走落的。99 年經濟學界辯論，有人說美元不會貶值，因為美元國內的收益率高，大家愿意持有美元，所以資金自動的流入了，貿易逆差是資金自動流入導致的。但是我當時是反對這個說法的，我的原話是這樣的，如果經濟學原理還有點用處的話，我們的判斷應該是美元會貶值。現在的情況正是這樣。現在還沒有出現暴跌，如果出現暴跌，對世界經濟形勢會產生巨大的沖擊。比如說我國的外匯儲備，90％以上都是美元資產，如果今后我們都是準備來購買美國貨無所謂，就像拿人民幣買中國貨一樣。但是歐洲是我們中國巨大、重要的貿易伙伴，我們五千多億的外匯儲備，不是說永遠不動的，或者只跟美元打交道不跟別人打交道。一旦美元暴跌30％，以歐元價來衡量的話，馬上跌了30％。如果我們都是用來買美國貨，只跟美國打交道，沒有關系，但是事實上不是這樣。
既然我們跟歐洲、日本，和其他許多國家都有密切的貿易關系，而我們在和他們之間的往來之中，并不完全使用美元，那我們就損失就虧了，我們個人手里有美元的話也會覺得虧，比如說你兒子想到英國去念書，你手里的美元兌換英鎊就會有損失。現在中國還不太闊綽，但是外匯儲備世界第二，如果外匯下跌的話，就白白損失了。而且我們現在跟歐洲國家做交易，跟美國做交易，還有拉丁美洲一些不使用美元的國家做交易，一旦美元下跌，我們不損失才怪。
另外一旦美元下跌，人民幣的壓力就會急劇的增加，因為人民幣是盯美元的，隨著美元會貶值。過去我們老強調出口，在什么情況下出口形勢好，就是人民幣走軟。而什么時候人民幣走軟，也就是美元走軟的時候。為什么許多國家對中國施加壓力，他們就是說人民幣太弱，因為人民幣不肯跟美元脫鉤，這是一些國家站在自己的立場來說。但是從我們自己來說，短期來說也有好處，比如說可以增加出口等，任何事情都會有好與壞。但是如果美元出現急劇的波動、暴跌，中國與中國的貿易伙伴之間的貿易摩擦就會進一步加劇，會發生什么事情就很難說了。
總而言之雙赤字是世界經濟中非常重要的不穩定因素，就對世界經濟的發展產生巨大的影響，我們要對此保持高度的關注。世界經濟中還會有許多其他的不穩定因素，比如說美國、英國等發達國家，都存在著房地產泡沫等問題。這些泡沫的破裂，也將會對經濟造成沖擊。我在這里不多說了。
我想告訴大家的信息，一般來說明年的世界經濟形勢，用北京話來說是OK 的，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經濟增長速度可能會比今年差一些，但是存在著潛在的危險，我剛才說了這些潛在的危險，是值得我們大家關注的。現在我回過頭來說一下中國的經濟形勢。
中國的經濟形勢從去年開始，大家開始談論所謂中國經濟過熱的問題。現在我說的是一些我個人的看法，跟大家交流一下。
中國經濟最基本也是很重要的概念，那就是中國的GDP 到底是多少？1.2 萬億美元，到03 年年底。美國是11-12 萬億左右，當然這不是確切的數字，有一個大致的概念就可以。美國經濟的規模基本上是中國的十倍。俄羅斯，我剛才說了是中國的四分之一，那應該是三千億左右。跟世界各國的對比，世界的總產值是三十多萬億。
去年中國的經濟增長率是9.1％，消費物價指數是1.2％，光看這兩個數字，我認為中國的經濟形勢相當的不錯。為什么這么說？中國在過去的25 年之內，平均GDP 增長速度是9.4％。同時中國也曾經經歷過幾次物價的高漲，最高是24％多，1％多的通貨膨脹率并不算太高。在96 年，特別是97 年以來，中國面臨的通貨緊縮這樣的趨勢，也就是說物價水平不斷的下跌，不是說總下跌。但是不斷出現這樣的情況，通貨膨脹率達到零或者負的，這樣的情況是相當不好的。
為了克服通貨收縮，物價水平的不斷下跌，前幾年的政策主要是對付通貨收縮。現在我們有了正的通貨收縮，是好的事情。只要不太高，能夠保持在對西方國家來說，保持在3％以下。歐盟有這樣的標準，2％、3％，不超過這個數字是正常的現象。對于中國這樣的發展中國家來說，可以忍受的通貨膨脹率可以高一些，我認為應該是5％左右。如果中國經濟老是保持9％左右的增長速度，5％左右的通貨膨脹率，中國的經濟將是非常好的。這樣的形勢再保持十年，中國確確實實將成為名副其實的世界經濟大國。我們所希望的，我們所追求的，就是將這種穩定高速增長盡可能的延長，為中國真正的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打下堅實的基礎。
我們說“和平的崛起”，跟外國人一討論，我經常回避用這個詞，因為英文的表述“興起”，外國人感覺中國會使世界振動，所以我說中國不是“睡著的巨人”，而是“睡著的美人”。
我們應該用比較溫和的姿態來展現中國的面目，鄧小平同志說韜光養晦，而且中國沒有必要跟你怎么著，我們就是正常的心態，我們要發展，要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使我們國家能夠平等的和其他國家打交道，這就行了，中國并沒有什么帝國野心，這跟其他的一些國家不一樣。
中國有沒有可能在未來一短時間內，包括在今年、明年，保持9％的經濟增長速度？我認為答案是肯定的。我做過很多計算，同時看過其他研究機構的研究結果，大家都在算所謂潛在的經濟增長速度。一般的結論是8.5％-9％左右，有的計算結果更高。所謂潛在的經濟增長速度是什么呢？有各種各樣的定義了。
其中一個重要的定義就是，在這樣的經濟增長速度下，我們不會出現加速度的通貨膨脹。
比如說我經濟增長是9％，通貨膨脹率老保持3％-5％左右，9％的經濟增長速度就是你潛在的經濟增長速度，或者說非加速通貨膨脹的經濟增長速度，也就是說通貨膨脹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通貨膨脹率不斷的上升，如果定了不再變了，這對經濟生活沒有太大的影響，但是如果今年是1％，后年是多少了，那就不好了，所以經濟學上強調的是“非加速度的通貨膨脹”。
水平高沒有關系，但是如果不變，那么通貨膨脹率就是零，比如說日本的物價水平高，但是日本的通貨膨脹率為零，沒有改變。中國從去年以來的物價水平開始上升了，那意味著什么？通貨膨脹率就是正了，每年增加1％、2％，這不可怕，怕的是變化速度也在改變，經濟學上叫加速度。我們要抑制加速度的通貨膨脹率。根據我們過去的經驗來說，如果中國的經濟增長速度不超過10％，通貨膨脹率一般不會高于10％。大家可以查查記錄。
同時還要告訴大家的是，通貨膨脹率的變動和經濟增長速度的變動不是同時發生的，物價的變動要滯后于經濟發展速度，所以對于決策者難的是，比如說現在9％了，我并不知道明年過了四個季度之后的通貨膨脹率是多少。
比如說我是溫家寶，去年年底我看了數字，9.1％的增長速度，1％的通貨膨脹率，沒有事。但是現在9.1％的經濟增長速度就會影響差不多四個季度之后，也就是今年年底的通貨膨脹率，今年年底的通貨膨脹率不是現在的經濟增長率決定的，而是去年年底的經濟增長速度決定的，所以就很復雜了。中央擔憂經濟過熱、擔憂通貨膨脹失去控制，這是非常合乎情理的。中國從來沒有兩年保持9％的經濟增長速度，你可以檢索一下歷史，今年9％，明年可能10％了。明年10％，可能通貨膨脹率是百分之十幾，甚至更高，有這樣的規律。
今年很可能經濟增長速度保持9％的增長范圍內，也就是說中國從03 年開始，將連續兩年保持9％的經濟增長速度，而通貨膨脹率沒有超過10％，這對中國政府來說應該是巨大的成績，因為我使經濟的增長穩定了，而不是下了。中國的經濟增長速度平均是9.4％，但是高的時候是百分之十幾，低的時候也是百分之幾，這肯定是損害身體的。我們的目標應該是使經濟增長速度盡可能的平緩，如果我們做到了，應該祝賀這屆的領導人，你們進行的宏觀調控非常成功。
另外我想說明的是，對于中國來說，我們不要過多的討論“過熱”、“不過熱”的問題。
據我所知，我看一些中央的文件，中央領導從來沒有說過中國經濟總體過熱，中央是回避談這個問題的，媒體在談。什么是過熱？沒有一本教科書或者辭典可以提供解釋，這是媒體非常不太科學的用法，非常形象，但是沒有明確的科學含義。如果過多的炒中國經濟過熱的問題，容易產生誤導。
中央說的是中國有局部的經濟過熱問題。兩個重要的宏觀經濟指標是正常的，中國經濟的問題在哪里？我覺得主要是在結構上，而結構性的問題是嚴重的。
主要表現是幾個方面。一個是中國出現了許多瓶頸產業，比如說電力，許多地方拉閘限電，煤炭、鋼鐵、交通運輸、港口措施等等，都出現了超負荷運轉的情況，電力最明顯，要拉閘限電，這就是瓶頸。什么是瓶頸呢？就是這些部門它的生產潛力已經充分發揮了，但是盡管充分發揮了，其他部門的生產潛力無法得到充分的發揮。我有很龐大的煉鋼能力，但是電力供應不上，電力部門是百分之百運行了，但是鋼廠是70％，用計劃經濟的話來說就是比例失調了。在市場經濟下這是通過市場來調節的，在計劃經濟下是計委來調節的。現在這種瓶頸會產生資源的浪費，會限制許多部門經濟增長潛力的發揮。原因我先不說。
第二是我們出現了許多形象工程，全國出現了六千多個經濟開發區，而實際上國務院批準的經濟開發區全國只有49 個。占地說法不一定，大概是四萬多平方公里，有的開發區比城鎮居民的面積還大，這是一種非常令人擔憂的現象。同時許多地方大搞形象工程，這些大家都清楚，有的路比長安街還寬，也有大會堂，也有“天安門”。這是一種現象。
還有第四種是一些部門投資過快，象房地產的投資速度，我覺得至少在某些地區是值得擔憂的。謝國忠是摩根斯丹利的首席經濟學家，說中國將出現巨大的房地產泡沫，中國的房地產將膨脹等，我覺得這是說“過”了。但是在中國到處可以看到大興土木，這確實不正常，確實值得警惕。中央對這些部門進行調控，我覺得是完全正確的。
如果說發生的這一切是由于市場原因導致的，我們可以說這種現象可以通過市場來糾正，但是恰恰因為這些現象的出現不是市場的行為，象形象工程肯定不是，是地方政府搞的政績工程。還有象電力，電力為什么短缺？前幾年我們政府明令不要增加電力投資。現在的電力不足，還有就是一些部門的投資過旺，需要鋼鐵，需要建材，又導致了對電力的需求增加，供應不過來，出現了電力的瓶頸。
但是一方面，如果連續三年電力投資增長是負的，即使需求不增加，也出現瓶頸。這說明我們計劃者的頭腦賽不過市場，我們以為做了非常正確的計劃，但是實際的情況證明我們錯了。過去有一位美國經濟學家說中國的經濟增長是假的，因為電力發展不配套。這就是歪打正著，過去電力的發展出現錯誤，也就是拍腦袋出現的問題。行政手段優點就是立竿見影，但是缺點是盲目性，因為你沒有充足的信息。所以對政府來說，必要的行政手段應該使用，但是也應該以市場調節為主。現在政府的政策也是看的很清楚，現在我給大家談一下政府的貨幣政策。
大家也知道，我是貨幣政策委員會的委員。但是我要聲明一點，中國的貨幣政策委員會跟發達國家不一樣。發達國家的貨幣委員會是決策機構，加息不加息是要經過委員會投票的，但是中國的委員會是起咨詢的作用。因為大家對我也不太了解，在北京大家比較關心這種事，所以我根本不敢參加任何會議，更不敢見媒體。因為說出去的話可能會被別人炒作，可能影響股市、匯市。我近兩個月很少參加會議，因為廣州市委宣傳部一再的邀請，特別是曾處長不斷的打電話，我不好意思不來，所以我來了。希望大家諒解，我說的僅代表我自己的觀點，希望媒體手下留情。
中央銀行最近采取的政策里，最引起大家關注的就是升息，我認為這是完全正確的。關于升息的問題，已經在北京辯論了一個時期。當中央銀行宣布升息時，大家感覺有點突然，不是說原來不升息嗎，希望大家理解，中國的制度運行有很多復雜的方面，這種情況的出現，其實如果你知道整個過程的話，你也不會感到奇怪的。當然已經升了，這些問題已經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認識中央銀行的升息舉措？
我想講幾點看法。我認為升息的意義主要是有這么五點。
第一點，貨幣政策在西方國家主要有兩個手段，一個是控制貨幣的供應量，一個是變動利息率。中國的情況不太一樣，中國還要加上央行的信貸政策。這是跟西方國家不太一樣的。我不細說這個問題了。
任何國家貨幣政策里利息起的基本作用是信號作用，也就是通知效應，告訴大家一種政策取向。大家都很關心美聯儲的利息變動，因為這告訴大家一種預期，從而導致大家行動的變化。現在大家買不買房，也要考慮到銀行今后升息的傾向，如果你認為今后不會大幅度的升息，那么可能就會買房，如果你認為今后會大幅度的升息，那么買房之后可能付的利息會比較多，所以你會將這些信息納入到考慮中，從而改變你的行為。但是也有人說晚買不如早買，管他升不升，但是對大多數人來說，如果考慮到今后會升息的話，肯定對買房子猶豫的。
在升息之前的利息率是02 年2 月份定的，那時候是中國依然是在跟通貨收縮作戰的時候，中國從96 年開始逐漸的降息，原來是十點多，因為要抑制通貨膨脹。后來出現了通貨收縮，我們八次減息，減到這次升息之前的利息。所以升息之前的利息率，是我們不到十年最低的利息，而且是經濟最不景氣時的利息率，我們要防止過熱，害怕通貨膨脹，所以現在的政策取向跟過去一百八十度不同了。
所以說第一個信號作用是非常重要的，不見得對你的行為產生實質性的影響。象買房子，每個人的按揭增加十幾塊錢，但是信號作用不一樣。中國的利息率自從通貨膨脹之后達到5％多之后，中國的實際利息率已經是負的了，這樣負的利息率會對經濟造成不穩定的影響。也就是說我借錢，然后我去投資一個項目，實際上我沒有付你利息，從實物的角度來說，你是倒貼給我的，實際利息率越低，越鼓勵人們借錢，越鼓勵人們投資。聰明人在實際利息率低的時候要拼命借錢的，因為不僅不需要付利息，人們還是倒貼給你的。鼓勵投資，鼓勵借錢，就要提高總需求，那肯定要增加物價上漲的壓力，物價上漲之后，實際利率更低了，那么你借的更多了，形成了一個正反饋，這是不穩定的過程。
所以說負利息率會對經濟造成不穩定的影響，當然我說的比較極端。但是無論如何基本的方向是這樣。象這次美聯儲加息，實際上也是因為美國的實際利息率差不多剛剛是正，所以認為是不正常的。我們是負實際利息，對經濟增長是不利的。我們現在還實現不了正利息，就要達到一年5％以上，沖擊可能太大了，現在做不到。
第二，利息也有一種過濾的作用，如果利息率為零，大家都借錢，如果利息率是5，所以盈利率比較是5 以上才會借錢，誰會賠本呢？所以一些低效率的項目就會排擠掉，將好的項目留下了。當然利息率非常高，10％的時候，盈利率不高于利息的話，肯定是將壞企業淘汰掉了。過去利息率這么低，現在略微調整之后，應該可以起到改善資源配置的作用。
第三，由于央行采取了信貸緊縮的政策，你可以借貸款，特別是非大型國有企業。那些運轉非常良好的大型企業是比較容易借錢的。但是象民營企業、中小企業，借錢是比較困難的，但是他們又需要錢。比如說我們出現某種商品的短缺，最好的辦法是價格上漲，供應多了，自然就問題解決了。但是問題是如果不讓它上漲，明明均衡價格是12 塊，但是非得將物價限制在十塊，必然會出現供不應求的缺口。在改革開放之前，是通過票證的方法進行分配，大家都想買排隊，這是最簡單的方式，再不行就發票。
在中國目前的形勢下，信貸市場出現了這樣的缺口，地下金融就必然發展起來，我需要這些錢，我認為我的這些項目是盈利的，或者為了讓項目繼續下去，就不得不找錢去。在商業銀行，盡管這個東西很便宜，我希望從這里借到，但是借不到，于是轉到黑市去了。如果我讓物價水平上漲，實現均衡，或者說讓利息率提高。正規銀行這里貸款，但是由于貸款風險比較高，我需要一個風險貼水，就需要將利息率高一些，這樣就可以找到錢了。地下錢莊就發展起來了。通過賄賂取得金融資源的現象就會少了。
在中國這樣的社會下，這樣才不會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但是無論如何，通過讓利息率水平上升，或者適當的放松信貸控制，將這二者結合起來，將有助于改善資金的配置效應。就好象我們在產品市場上，出現短缺之后讓物價上漲，能夠實現均衡，這樣的分配是比較合理、有效的，和排隊、回路、走后門相比，是更為合理的。
最后一點，中國人長期以來都喜歡儲蓄，利息率實際上是資本的價格，在中國資本是稀缺要素。如果你利率很低，大家就會過多的使用稀缺的產品，更確切的說使用稀缺的生產要素。我剛才說的這幾項效果應該都是有的，但是都各有正面和負面的作用，但是關鍵是凈作用是什么，我認為還是好的。
升息至少是中央政府，主要是國務院釋放出的信號。在未來的經濟調控中，中央政府將越來越多的依靠市場為基礎的間接調控，我認為這是非常正確的。我剛才說了貨幣政策，財政政策也應該說，但是由于時間的關系，我不更多的說財政政策了。
關鍵的問題，我認為有這么幾點，中國的財政狀況是相當不錯的，今年的財政增長速度也是相當快的。對于中國來說要實現9％的經濟增長速度，財政政策不應該過于緊縮，財政政策應該是比較中性的，這大概也是中央的政策。在某種程度上貨幣政策太緊的話，財政政策應該適度的松一松，實現9％的目標。財政結構各個方面應該進行調整，時間的關系我不多說了。
我回過頭來強調一下，我為什么一再強調9％的增長速度，理由很簡單。對于中國來說，目前最重要的問題是什么？是就業問題。中國的就業問題是非常嚴重的，每年新增的就業人口，而且城市就業人口是一千萬，吸收那些下崗以及其他勞動者，所需要的就業崗位是四百萬，那就是一千四百萬。
我們還有大量的農村人口，農民要進城打工，這不是幾千萬的數了，更多了。從長期來說，一個國家實現工業化，最根本的標志是農村人口下降到總人口的10％以下，美國是2％不到，日本是3％左右，歐盟這些國家也都是如此。
中國現在的農村人口，說法不一，最近的統計好象說是一半左右，也就是六億左右。總而言之壓力太大，農民不斷的進城，如果他們找不到工作，社會穩定就無法保持。比如說上海，雖然來了很多農民，但是經濟增長速度很快，政府有財力也有崗位安置一部分的農民工，社會秩序就能夠比較穩定。廣州據說犯罪率比較高了，可能外來人口的壓力也比較大，當然我們可以通過一些行政手段增加一些流動摩擦，讓流入的速度減慢，但是不是根本的解決辦法，根本的解決辦法在于經濟的發展。
去年年初，中央提出創造八百萬的新就業崗位。我剛才說了城市新增就業人口，去年是需要創造一千四百萬，中央當時說是八百萬，基本達到目標，當時的經濟增長速度是9.1％。
去年提出今年的新增就業崗位是九百萬，比去年多。算一算，按照這樣的目標，中國的就業應該是增長3％多，城市人口的就業，今年跟去年相比。但是即使這些，還是有很多人沒有工作做，而且這些人會累積起來，會越來越多。也就是說經濟增長的速度，在經濟學上，和就業崗位的創造有某種關系，也就是經濟學上的奧肯定律。這里面有一個所謂就業彈性的問題，也就是說經濟增長速度每增加一個百分點，那就業崗位會增加多少。
好了，中央已經制定出就業增長的目標，同時我們也知道彈性了，我們就可以算出今年為了實現這樣的目標，需要的經濟增長速度是多少。中國的就業彈性是在不斷的下降，經濟增長每增加一個百分點，創造出的就業崗位越來越少，去年的就業彈性是0.3％。也就是說為了實現創造九百萬的新的就業崗位，今年中國的經濟增長速度是8％-9.5％左右，除非你認為就業不重要，我們可以決定降低經濟增長速度。
你認為哪一個更重要？是要看政治家的判斷。你走到大街上問一個人，你認為就業對你的壓力大還是經濟增長的壓力大，一般老百姓肯定回答害怕失業壓力。對政治家來說必須保持經濟增長的速度，這是一種代價，但是這些代價是必須要付的。我剛才講了世界經濟形勢、中國經濟形勢，還有中國的宏觀經濟政策，總而言之，中國政府的宏觀調控還是比較成功的，應該說是比較令人滿意的。按照我本來準備的，應該講中國的一系列結構問題，由于時間的問題，我給大家簡單過一下。
中國存在非常嚴重的結構問題，這個結構問題是比較長期的，需要在未來多少年內逐步的解決。
第一，所有制改革問題。最近國內由于朗咸平冒叫一聲，經濟學家產生了激烈的爭論。
據網民的調查，80％多是支持誰、反對誰，由于本人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我不加以評論，但是我可以這么說，這兩個陣營的領軍人物都是我的朋友，左大培、張維迎都是我非常好的朋友，他們各有各的道理。但是不管怎么說，我覺得中國所有制的改革應該沿著中國憲法和中央上次的經濟工作會議精神，已經確定的方針路線堅定不移的貫徹下去，否則的話中國的許多事情都辦不好了。
從憲法的修訂來說，實際上表面看起來只是一些詞句的改變，但是許多關鍵的，明確了對產權保護的措詞。中央經濟會議中，最主要的內容是強調了公有制的主要實現形式。股份所有制是公有制的主要實現形式，改變我們過去對公有制比較狹隘的理解。而且中央在文件中并沒有明確到底國資委代表的政府在企業中所占的比重應該是多少，他沒有強調，只是強調了股份所有制是公有制的主要實現形式。
我覺得這樣的提法意義深遠，同時我覺得中國確實應該加強產權保護，但是我所說的產權保護，并不是強調私營企業家的產權保護，當然他們應該保護，但是也應該保護農民的土地使用權的保護，現在中國土地不是私人的，這在學術界也是有爭論的，是不是要實現中國土地私有，更好的保護農民的利益。前段時間中國出現的圈地運動，跟中國作為社會主義國家性質不相容的，大量的土地被占用了，農民喪失了土地的使用權，這樣的現象必須糾正。
第二，中國的社保體系。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可以這么說，中國如果在未來要面臨危機的話，如果社保制度不完善，可能導致某種危機。具體來說，過去的農民、工人、機關知識分子，他們的社會保險是即時即付制度。現在你在工作，工資是比較低的，因為有部分工資來養退休工人，象我工作相當一部分的時間工資是比較低的，其中有部分的工資是養了退休人。
但是遺憾的是，現在年輕人越來越少了，將來我怎么辦？所以這就是老齡化產生的危機。過去的養老原則，由于老齡化已經不可持續了。現在中央定出了個人帳戶，現在已經在東三省進行實驗了，對某部分人進行社會統籌，以市或者以省為單位。我們要建立個人帳戶，就象西方發達國家的形式一樣，現在就要開始存錢，存錢的形式就是養老金，每年都是從你工資的一部分里來交，等你退休時已經有一點的數額了，而且有一個機構來操作，是要盈利的。所以你工作的三十年中交的錢，再加上養老基金加的盈利，是保障你退休之后的養老金。現在的問題是你們現在帳戶上的錢已經沒有了，為什么？因為都拿出來付給退休的人了，但是現在社會統籌已經沒有這份錢了，錢根本不夠，所以只好挪用你們的錢，但是等你們老了之后，發現帳上根本沒有錢，那時候社會危機就來了。所以中央要采取一個辦法，充實個人帳戶，就將這個錢補上。怎么補？
企業要努力，更重要的是按照東三省的經驗，實際上是財政在出錢，財政通過稅收得到的錢，充實到帳戶上，還有就是象國有股現在不能上市流通，好，就將這個錢撥付給基金，讓他們來運作，這是我們的一些想法。怎么才能夠有一個比較圓滿的解決，這是非常大的問題，現在北京有很多人提出了名義個人養老金帳戶。這個事比較專業，所以我不在這里多說了，如果大家對養老金制度感興趣的話，可以找中國社會科學院的鄭斌元教授。
第三，是社會貧富差距。經濟學上有一個基尼指數，警戒線是0.4，中國實際上早就超過了0.4 了，中國現在是世界上收入分配最不平等的國家之一。中國城市人口的收入是農村人口三倍，日本是0.9 倍，也就是說日本的農民比城市人富裕。西方國家的收入差距比重都很小，而且往往農村人口比城市人口富裕。
剛才我說了基尼指數，基尼指數越大，分配越不平等，排在中國前面的有尼加拉瓜、南非、烏拉圭、哥倫比亞等，我們就是比他們好一點，這不是值得我們驕傲的事。前一段時間我們說過發展經濟、效率優先，這是正確的。但是我們現在應該到了調整的時期，不能再發展下去了，否則的話再過幾年我們就不能安靜的坐在音樂殿堂、藝術殿堂討論問題了。還有銀行不良貸款問題等等。我們要保持9％的經濟增長，必須解決這些問題，如果不解決這些問題，不但9％經濟增長不能實現，連基本的穩定都不能實現，這是值得大家高度關注的。
最后簡單的說一下中國經濟對外戰略的調整。廣東是開放的城市，所以這個問題對你們來說也很重要。有幾個數字大家要注意，中國今年的對外貿易總額將超過一萬億美元。這是非常高的數字。中國將成為世界第三大貿易國，美國第一，日本第二，中國第三。這是今年的情況。這是了不起的成績，但是另外也說明中國經濟的開放度非常高，也就是說你對外貿易占GDP 的比重太高了，以去年為例，去年中國的貿易總額占GDP 的比重是67％左右。到底這個數字的含義是什么，你可以做一個比較。日本總額不到20％，日本是一個最開放的國家，嚴重依賴外需的國家，這說明你會越來越卷入世界經濟中，對外依賴越來越高，但是一旦世界經濟出問題，就會出現大的問題。
美國認為中國對他們的貿易順差是一千億，美國可能要進行調整了，不允許國內的貿易逆差繼續發展，因為會造成一系列的問題，比如說美國工人失業等。如果美國對中國產生貿易保護，不讓中國產品進口，怎么辦？這些產品都是外銷的，一下子外銷市場沒有了，怎么調頭，船小好調頭，船大就難調頭了，我們現在這么大的對外依存度，就很有問題了。另外復雜的貿易格局，出現了三角形的不平衡，中國雖然對美國有大量的貿易順差，中國對于其它的東亞國家有大量的貿易逆差，如果將香港拋出去，中國對東亞國家和地區的貿易逆差應該是有六百億左右，按照我們的統計是八百億。我們對香港是貿易順差，如果我們不考慮香港，是六百億的貿易逆差。所以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很大一部分是“代人受過”，當然這是形象說法。因為現在世界形成分工，但是無論如何，已經形成了三角形的平衡。一旦美國糾正，我們就不能允許其它國家對我們有這么大的順差，所以就會產生很多矛盾和糾紛。總而言之，中國的對外貿易已經產生了很大的依存度，所以我們不能增加數量，而是要增加質量，現在我們很多彩電出口，幾百美元就一美元的利潤，這是值得我們警惕的，對于出口戰略應該及時進行調整。
還有就是引資，中國每年引進資金大概是五百億左右，現在我們引進外資差不多是五千多億，人們將外資跟外債有不同的理解，但是實際上外資在某種形式上跟外債是相同的。就是說外債要收利息，外資要將利潤給人家，而且要求的利潤率要比外債的利息率要高。
跟大家說一個簡單的數學。我們的外資是五千億，如果外國資本家的利潤率是10％，那就是五百億了。中國在正常的情況下，外國的投資者每年都有幾百億的利潤，我們心中是沒有數的，外管局很多數是推導出來的。但是我可以假設是五百億，甚至更多也可以更少一些。如果這些人將五百億匯回去，不再投資了，那意味著沒有新的資金流入，五千億經過幾年之后，將利潤再投入到中國，就到了八千億了，不需要新的流入，光光是再投資，那時再匯出10％，那就是八百億了。
所以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要準備人家將相當多的利潤匯出。那就需要有投資來抵消外國投資者投資收益的匯出，那時中國的國際收支就會出現問題。那時我們不可能出現八百億的貿易順差，因為那是很難實現的，基本上做不到。那會對中國的各個方面發生影響，如果這樣的情況發生，一方面人家大量的匯出投資收益，另外一方面我們的市場，對外開放度已經這么高了，貿易順差不可能那么大。經常項目是這兩項之和，加起來就是負數，就出現經常項目的逆差，那么人民幣就要面臨貶值的壓力，人們就會紛紛撤資，就有可能導致國際收支的危機。
當然我說的是非常遙遠的可能性，但是這種事情在馬來西亞、東南亞的金融危機出現時就發生過，所以人無遠慮就有近憂，我們到了現在這樣的發展階段，就要更多的關注我們的外部發展環境，對戰略進行調整，實現持續、穩定的經濟增長，中國才能最終有一天成為一個自立于民族之林的、名副其實的經濟大國。
我就講到這里吧。
主持人：下面是提問的時間。
現場提問：余研究員你好，我是廣州的一名在校大學生。我對世界政治經濟也有比較大
的興趣，現在向您提幾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您剛才說到以前美國大量的資金涌入，造成美元升值引起經濟的衰退。現
在中國有類似的情況，中國在直接引資方面是世界第一，中國人民幣也面臨升值的壓力，中
國是如何避免重蹈美國之覆？
第二個問題，現在經濟預測的數字有很多波動，請問為什么有這么大的波動？
第三個問題，為什么美日的經濟增長，第一季度、第二季度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在中國很少發生這樣的情況？
余永定：我簡單回答一下美元升值的問題。這是發生在美國八十年代的前期，當時主要的問題是美國面臨滯脹的形勢，美國注意克服通貨膨脹，因為他們認為通貨膨脹是更為重要的危險。所以他們采取了提高利息率的政策，利息率的提高導致了大量資金的涌入，造成了美元的升值，使美國出口逆差增加。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美國的總需求受到了影響，也就是說經濟增長速度會下來。這樣的形勢對美國是不利的，美國通過什么樣的方法解決這個問題？
一個方法，現在不希望貿易逆差繼續增加，那可以通過降息，美元自然就不會那么堅挺了，美元貶值就會出口增加。但是美國不希望這么做，采取的方法是逼日本、德國降息。美國利息率高，有一種方法是自己降，現在美國自己不敢降，就要求日本采取相應的措施。這也就是所謂的國際協調的方法。日本1989 年廣場會議協定，美國政府采取的政策是要求日本政府采取措施使日元升值，日元升值之后美元相對來說就貶值了。
美國是一個經濟大國，有非常強大的影響力，所以日本就不得不這么做了，日元在八十年代就開始急劇的上升，后來羅浮宮會議又出現了美元急劇貶值的情況，因為急劇貶值也不好，美國又壓同盟國改變他們的政策，這就導致了1987 年股票危機。具體的過程我不說了，美國當時的情況跟中國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因果關系也不一樣。
所以中國并不存在重蹈美國覆轍的問題，中國現在面臨的經濟形勢，跟美國當時的情況不同，美國當時的情況是滯脹，中國經濟增長速度現在很高，通貨膨脹率現在開始為正，但是也并不是特別高，所以中國可以采取美國不同的政策應對不同的問題。
由于時間的關系，我不便談更多中國匯率的問題，預測不準這是很自然的問題，就象天氣預報一樣。在經濟運行過程中不確定性太多，沒有任何人可以百分之百的把握經濟發展的動向，那是不可能的事。人們只能用概率的眼光看待這個問題。就象天氣預報30％的降水概率、40％的降水概率，從而你判斷采取行動就完了。經濟學也是一樣的，根本不可能保證非常準確，只能大致準確，或者說失敗的次數最好不要多于成功的次數。你讓我說什么因素，我不太方便回答，因為太多了。
現場提問：現在三農是一個熱點問題，您也提到農村人口的轉移和安置問題，您說定的目標計劃是八百萬的就業崗位，制定八百萬的就業崗位有什么依據嗎？
您提到八百萬的就業崗位，反推中國經濟的增長速度，既然我國的農業人口您說有普遍人口的數字，是九億多人，農村人口的轉移是迫在眉睫，每年制定的就業人口目標與計劃，有什么依據？
轉移與安置，您剛才說到了上海，說到了廣州，您認為轉移的地點更多應該是大城市好，還是小城市，或者是小城鎮？
余永定：我說的八百萬新增就業崗位，主要是就城市人口來說，我說的新增一千萬就業人口，是指城市就業人口，不是農村。我們說社保，是講城市人口的社保，農村根本沒有納入到其中，所以我說這是非常不幸的事，但是這是中國的現實。但是這里面的八百萬不涉及到農村問題，僅僅是城市就業人口。八百萬的依據是什么，第一個依據是我們需要多少新增的結業崗位，剛才我說了，去年至少是一千四百萬，最好我創造一千四百萬的就業崗位，但是實際上做不到，如果你要創造這么多崗位，就需要比去年多的多的經濟增長速度，去年9.1％的增長速度，已經引起人們對通貨膨脹的擔心了，所以中央定出了增加八百萬的就業崗位，這個目標已經實現了，今年的目標是九百萬，我想這個目標也可以實現，但是這僅僅是中國人口問題的一部分，就業問題的一部分，而且可以說是一小部分。農村人口的問題，根本在這里還談不上解決呢。所以這是我為什么反復強調中國要有一個比較高的經濟增長速度的原因，至于說其它更具體的原因，由于時間的關系，我不可能在這里一一回答。
現場提問：我是廣東勞動社會保障的一個工作人員。人口老齡化引起中國社會保障的問題，中國剛剛發表了人口保障的白皮書，剛才余教授也提到過現在國家的社保政策制定的比較晚，計劃經濟欠了老一輩工人階級的帳。國家財政在今年白皮書上，去年03 年由國家財政撥付了五百多億，國家整個五百多億撥到社保基金里，財政撥的四百多億，我算了一下地方財政才撥了七十多億，這七十多億跟我們國家欠了這么多的原來為國家做過貢獻的人的養老金。您覺得我們國家在改變目前包括今后面臨的人口老齡化，包括農村人口的社保問題，等等，還有目前我們國家的貧富分化這么明顯，從國家的角度來看，應該有哪些改革？
余永定：我簡單的概括一下。我們僅僅說一下養老金制度，剛才我說了，過去的即收即付制度，因為人口的老齡化難以為繼，個人帳戶的錢被大量的挪用付給退休職工。因為社會基金里已經沒有多少積累了，為了減少這些在世的老工人問題，又為未來的老工人問題埋下伏筆。
各位和各位的單位每年提出一部分的錢到帳戶里，希望通過一段時間有保障，但是這個錢已經挪用給老工人了，已經沒有多少錢了，比如說帳上有二萬塊錢，但是其實帳上沒有二萬塊錢，但是國家還是認這個帳的，這個錢已經借出去了。所有這些問題，最后歸根到底，從經濟來說，都會表現為國家的債務，包括銀行的不良債權等等。所以關鍵是看我們國家今后有沒有強大的財政實力來解決這個問題。
有一個基本的公式，看我們今后每年的財政赤字占GDP 的比應該是多少。另外要看我們的經濟增長速度，如果可以維持比較高的經濟增長速度，這個是分母，盡管分子也在提高也在增長，但是只要是分母很大，欠的債就可以和GDP 穩定在一個比例上。這又是我為什么要強調經濟增長的原因，如果沒有經濟增長，分子在不斷的上升，而分母在不斷的縮小，分數就會越來越大。
象日本為什么經濟狀況突然惡化，因為日本經濟增長速度在一些年度為零，如果分母為零，這個數就可能無限大了，債務無限大，這個國家就崩塌了。只要我們維持比較高的經濟增長速度，隨著時間的推移，所有的債務除以GDP 穩定在一個數字上，就可以解決我們的問題。所以我們要有黨的領導，保持社會的穩定，我們要好好建設。第二我們也要保持比較高的經濟增長速度。
現場提問：余老師，您說到9％的經濟增長率，我認為這9％的經濟增長率里，我不知道數據如何剝離，是不是可以分兩部分，一部分是實際增長率，一部分是政府投資，也就是說為了促進經濟的增長，政府不得不投資。我想這是一個悖論，我們為了9％的增長，就要投資刺激經濟以至于達到9％，還是說經濟就可以順其自然的達到9％。我們國家包括國家的智囊團在制定政策時，應該以9％作為依據，還是說應該將9％的數據進行剝離，將政府為了促進刺激經濟的投資剝離之后的實際經濟增長率來制定政策更合理？
我個人認為政府這部分對9％的貢獻，除了某種程度上可以增加一些就業機會之外，其他可以說是一種浪費。第二個問題，您說到銀行的升息，我們的貿易順差已經很很大了，央行升息之后我們的順差會加大，國際社會對中國的壓力，特別是來自美國的壓力，是如何解決的？
余永定：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學經濟學的，我覺得你的邏輯上有一些問題，雖然我非常不客氣，但是我希望非常善意的跟你討論。既然你學過經濟學，應該將供給方和需求方分開。當我們談9％的可能性，談潛在的經濟增長率時是談供給方，也就是長期的增長潛力，這是我們所能實現的經濟增長速度。也就是說當我們在獲得這個經濟增長速度的同時，不會引起嚴重的通貨膨脹，我說的是這個問題。
前幾年我們的經濟是處于通貨收縮時期，供給擺在那里，但是需求不足，需求不足的情況下，當然最好是通過某種政策，或者是某種辦法，增加企業的自主投資需求，增加居民的自主消費需求等等，這樣的話需求趕上供給潛力，實現了沒有通貨膨脹的經濟增長。當需求不足的情況下，當然現在說的是凱恩斯理論了，在中國也是適用的。就要通過擴張性的貨幣政策來刺激消費，同時政府增加開支，通過這樣的方式，杯子這么大，往里到水，正好水在杯子里，皆大歡喜的結局。問題現在是杯子在這里，還拼命往里倒水，水灑出來，就浪費了。
第二個問題，我覺得您說的因果關系不對，貿易和利息率相互的連接，不是通過這樣的直接環節所決定的，它可以出現這樣的情況，比如說利息率提高了，經濟增長幅度下降了，居民的消費、投資需求就下降了。
當這樣的情況發生之后，我們的進口需求就會減少了，假設出口不變，因為我們假設出口需求是由國外市場所決定的，這時中國的貿易順差就會出現了。是這樣的一個關系，而不是說直接升息，就進出口發生變化了，因果關系不是這樣的。
現場提問：以前我們總是說西方國家會周期性的爆發經濟危機，隨著我國與世界經濟融為一體，您認為我國的經濟在將來是不是也會出現周期性，也就是說目前我國這種高速的經濟發展會持續多久？將來會不會象西方發達國家一樣發生經濟危機，假如會發生的話，您預測在未來什么時候發生？
余永定：我剛才說了預測非常不準，您提的要求我做不到。但是不是說未來沒有周期，我認為中國早就有了周期，現在正處于經濟周期之中，所謂經濟周期是有時候增長比較快有時候比較慢，甚至是負的。九十年代以來，93、94 年我們的經濟增長速度很高，然后下來了，后來97、98 年我們的經濟增長速度非常低了，7％左右。西方國家圍繞著零上下波動，中國圍繞著7％左右上下波動。但是我說9％，不是說我們年年9％，而是在一定時期，平均起來9％，數學術語，波動每次小一些就可以了。我們基本上不可能做到年年9％，年年8％也不可能，總也還是要波動的。
主持人：謝謝各位的提問，由于時間的關系，今天早上的報告到這里。
主持人：今天上午余永定研究員就當前的世界經濟形勢與中國的發展專題，利用經濟學的理論，用了大量的數據，非常大的信息量，特別是前面的世界經濟形勢分析，各國的情況分析，以及前一段時間的發展，跟大家做了分析和回顧。對中國的財政政策、貨幣政策，以及中國當今的一些經濟發展的熱點和難點也做了分析。
這場報告是精采的，作為廣州講壇來說，就這么專業的經濟學方面的問題，邀請中國社科院頂尖的學者，我們余教授來，機會難得。余教授因為非常忙，這個報告本來是安排在四月份、六月份，一直排到現在，等一下他要坐一點鐘的飛機回到北京，在這么忙碌的時間擠出時間來廣州，來我們的廣州講壇，給我們上這么精采的一堂課，我們以熱烈的掌聲表示感謝。
今天的報告會到此結束。
余永定：謝謝大家，謝謝羅部長。
（根據現場錄音整理）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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