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必然性與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
關于社會主義到底是什么的問題,我們現在無需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一開始可以留些懸念,同時也留下一些思考的空間。首先,我們可以細細品味恩格斯在《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展》一書的第一小節:“現代社會主義,就其內容來說,首先是對統治于現代社會中的有產者和無產者之間,資本家和雇傭工人之間的階級對立和統治于生產中的無政府狀態這兩個方面進行考察的結果。但是,就其理論形式來說,它起初表現為十八世紀法國偉大啟蒙學者所提出的各種原則的進一步的,似乎更徹底的發展。”
一空想社會主義
“資本主義是丑惡的,它處處都流淌著血和骯臟的東西”,具有批判精神的資本主義社會的公民如此說道:“我們本可以生活在一個更加公平,更加正義,更加自由,更加和諧的社會。而且如果我們不想隨著這艘破船一起沉沒,那么就現在就必須開始著手建一只新船。”
他們給那個可以用來取代資本主義社會的社會取名叫做社會主義社會,在這之前,曾經有人有過類似的對美好社會的設想,不過那時不叫社會主義社會,而叫做理想國或者烏托邦。
但是肯定有人會問,為什么社會主義社會就一定能取代資本主義社會呢?誰能保證這一點,理由是什么?馬克思回答說,資本主義制度的掘墓人是現代大工業的產物——無產階級,只有依靠這些人(而且這些人自己也愿意)去實現社會主義。然而為什么無產階級要拼死拼活地去給政府對著干,跟強大的國家機器作對呢?特別是當他們過得還不錯,還能討上媳婦吃上肉的時候,為什么你(假設你是一個空想社會主義者)還能說他們一定會去當資本主義制度的掘墓人呢?當然,你可以認為,無產階級雖然吃上肉了,但是生活依然很苦,比資產階級差遠了。只要向他們宣傳剝削,社會主義等等觀念,他們就一定會產生對現存狀況的強烈不滿,從而投身革命的洪流之中。但是事實一定如此嗎?你在這里宣傳,同時資產階級意識形態國家機器也在宣傳,而且他們的宣傳不會簡單的就是一些你們要好好干活之類的令人反感的說教,資產階級的媒體很聰明,他們宣傳拜金主義,消費主義,淺薄的愛情主義,把無聊之極的工人引向美好而空洞的幻想。他們的幻想可能會破滅,但是這個破滅本身不是你宣傳的結果,而是他實踐的結果——他確實追求不到金錢,愛情等等——即迷夢的幻滅。你的宣傳只能加速這個幻滅過程以及在他幻滅之后給他另外的目標,以結束(以前是逃避)痛苦乏味的資本主義下的無產階級生活。于是,當工人們不想反抗,即使你向他們大量灌輸了社會主義知識之后仍然不愿意反抗的時候,你該怎么辦呢?你就只好責怪自己沒能把無產階級組織成一個具有戰斗力的階級,怪自己工作做得不夠。當然,你也可以直接責怪工人階級素質太低,注定永世當奴隸,同時順便給自己也找個當奴隸主或者為奴隸主服務的理由。你無法找個一個無產階級必然起來反抗資產階級以至于反抗整個資本主義制度的確鑿無疑的理由,現實和歷史都不能給你提供足夠多的自信,因為你的向社會主義進軍的運動是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考察分開了的。
恩格斯說:“以往的社會主義固然批判過現存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及其后果,但是它不能說明這個生產方式;因而也就不能對付這個生產方式,它只能簡單地把它當做壞東西拋棄掉。”那到底能不能拋棄掉這個制度呢?這個問題是無法在僅僅只是關于未來社會的構想的理論中尋找到的,社會主義在這里(在空想社會主義者這里)還只是一個目的地,至于通向目的地的道路則是沒有被闡明的。歷史確實發生過數次成功的革命,但是這些革命不是僅僅靠對理想的追求來實現的。理想只是提供一個起點,而起點在另外一個思維過程中可能又恰恰成為了終點。我們因為對現實的不滿才達到對理想制度的熱愛,然后又從熱愛走到了冷靜的分析。任何想用一套理想社會的設計來拯救全人類的行為都是徒勞的。
二作為“科學”的科學社會主義
無產階級總是要嘗遍所有失敗才能獲得真理。如果說空想社會主義是因為缺乏對現存生產方式的考察而流于盲目的話,那作為“科學”的科學社會主義者則由于對現存生產方式過于冷靜(并非正確)的剖析而變成了宿命論的囚徒。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社會主義必然勝利,這是他們常說的“兩個必然”。他們就安坐于這兩個必然之樹下,躲避灼熱的陽光,并且告訴那些快被毒日烤熟了的奴隸們:“太陽必然會落下,月亮必然會升起。”既然有了這么多必然,那要我們這些革命者干什么?歷史不自覺的工具嗎?
當然,我并不是反對科學社會主義本身,而是反對把必然性作為一種凌駕于人的能動性之上的力量,反對把人的能動性僅僅視為必然性實現自身的工具,簡言之,反對宿命論。我在后面還有深入的討論。
三.社會主義的必然性與自由意志
大家都知道,資本主義的基本矛盾是社會化大生產和生產資料私有占有之間的矛盾。具體表現為個別工廠的生產的組織性和整個社會生產的無政府狀態之間的獨立以及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對立。但是是這個矛盾又是怎么樣把資本主義制度埋葬掉的呢?直接的原因應該有兩個,即兩極分化和周期性經濟危機和蕭條。兩極分化,“一極是財富的積累,同時在另一極,即在把自己的產品作為資本來生產的階級方面,是貧困,勞動折磨,受奴役,物質粗野和道德墮落的積累。”人過得太悲慘就會反抗,但是反抗就一定能夠造成整個制度的消失嗎?另外一方面,資本主義的內在矛盾決定“沖突成為不可避免的了,而且,因為它在把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本身炸毀以前不能使矛盾得到解決,所以它就成為周期性的了。“資本主義的經濟危機被視為革命的最佳形勢,但是事實上,沒有哪次真正意義上的革命是在經濟危機之中爆發的,相反兩次世界大戰倒染紅了半個地球。恩格斯說:“在每次危機中,社會在屬于它自己而不不能為它自己所利用的生產力和產品的重壓下奄奄一息,面對著生產者沒有什么可以消費是因為缺乏消費者這種荒謬的矛盾而束手無策。生產資料的擴張力撐破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所加給它的桎梏。”然而如何撐破的呢?危機不過是使生產能力跟當時的消費能力相符而已,無非是讓大量的工人失業,社會動蕩罷了。危機并沒有真的在資本主義的制度上炸開一個口子。危機只是提供一個條件,提供一群更加積極更加有反抗精神的無產者而已,它自身并不能向社會主義多邁一步。
盡管工人生活得很慘,它們也確實在進行一些反抗;盡管資本主義經濟會發生周期性的波動甚至危機;盡管大部分資本家都已經完全于生產相脫離而成為靠剪息票為生的“多余的人”,我們依舊不能說有什么在工人階級自覺的反對整個資本主義制度之外的動力在促使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按照那兩個神秘的“必然”所指出的道路——過渡。生產力本身提不出什么要求,能提要求的只能是人,歷史是人創造的,雖然人也必須在既定的條件下創造。
如果非要給社會主義運動尋找點必然性的話,那就只能說,無產階級必然起來為自己的解放而斗爭。因為資本主義的內在矛盾如果不能解決就必然不段的以經濟危機或者蕭條的形式來破壞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本身,于是就是無產階級的絕對貧困化(相對貧困化是一直發生著的),無產階級就必然起來為自己的生存而斗爭,然后逐漸發展到為自己的解放而斗爭,只要資本主義社會存在一天,那資本主義的基本矛盾就會存在一天,無產階級就會多斗爭一天。革命的必然性只是說,這個社會有在它的既有體制內無法解決的矛盾,這個矛盾造成一系列解決矛盾的條件,這個條件的不斷產生是必然的。這些條件中最重要的就是無產階級的不斷貧困化和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當然,生產力的條件另說,那是更基本的條件。
恩格斯在《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一書的結尾處說:“完成這一解放世界的事業,是現代無產階級的歷史使命。考察這一事業的歷史條件,以及這一事業的性質本身,從而使負有使命完成這一事業的今天受壓迫的階級認識到自己行動的條件和性質。這就是現代無產階級的理論表現,即科學社會主義的任務。”歷史使命一詞不能從宿命論的角度來解釋,只能理解為一種無產階級的責任,無產階級拯救自己同時也拯救人類。這是無產階級的使命,這個使命不是歷史提出來的,而是人類自己提出來的。以往的歷史都是自然歷史過程,但是從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過渡的這段歷史將不再是一個自然歷史過程。而無產者為了獲得解放就必須消滅自己的生存條件。這就需要無產階級意識到自己的存在,自己的地位,利益以及前途。這種覺醒是資本主義的內在矛盾與先進的革命知識分子的灌輸兩方面共同造成的。(內在矛盾的作用是指無產階級貧窮,資本主義造成的總體遭難如環境惡化等事實對無產階級自身的教育。)資本主義內在矛盾為這一事業提供條件,事業本身則需要無產階級自己來完成。即使下一波社會主義大潮也最終消退了,再下一波又會起來。
我們永遠無需感到悲觀失望。正如馬克思說,“我至今始終確信,凡是真正堅強的人,一經踏上革命的道路,即使遇到失敗,也總能從中汲取新的力量。而且在歷史的洪流中漂游得愈久,就變得愈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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