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型期國企問題剖析小說：新潮旋風（十八）
趙劍斌著
趙劍斌：男，1948年生；1969年哈爾濱電機制造學校(中專)畢業；19 89年哈爾濱師范大 學中文函授本科畢業；1985年始發表文學作品，黑龍江省作家協會會員、哈爾濱市文聯文學 創作所聘任作家，曾當過工人、工廠企業報編輯、商業公司業務員、商城部門經理，以后遭遇下崗；2000年出版反腐倡廉社會問題長篇小說《父恩難辭》，《新潮旋風》系近年創作 的又一部長篇小說。
十八
中秋節快到了，安勁草跟他的同事們還在為單位職工討工資反對企業領導腐敗問題繼 續上訪奔波著。
在北方，天氣雖然早晚涼爽些，但中午還是驕陽高照，熾熱的陽光將戶外活動的人們烤得 額頭冒汗。
安勁草和佟星火各騎各的自行車，一上午跑了市檢察院和市紀委兩個地方，接觸兩個地方的 過程中都沒有讓人略感欣慰，沒人讓人產生稍有希望的企盼。
程麗珍回娘家伺候她患病的父親去了，家里連點剩飯都沒有。安勁草將佟星火拉到自己家里 ，還要自己動手燒水煮面條吃。
雞蛋豆瓣醬鹵已經炸好，煮掛面的水在鍋里燒開了，電話鈴響起來。
"喂，你什么時候回來，豆油快沒有了。"安勁草接過電話，便抱怨起來，他以為是妻 子從 娘家打來的，但他略微品了品對方的語音，才改了口，"你好，我沒聽出是大記者的口音， 有什 么消息嗎？你的那篇內參報道寫得太好了！你寫得很到位，要是報社總編同意發出來將是對 我們職工維權行動的極大支持！"
耿慧玲在電話里沒有跟他談什么內參稿能否刊用的問題。那天給他稿子時她曾表示：這篇稿 子她們報社倘若不利用，或許省外的媒體會利用，她已不在乎這么做是否會影響自己的職 位晉升問題。
"喂，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關于你們單位的好消息。"職慧玲在電話里急不可耐地向安勁草 通報，"市委李書記已經給你們的上訪材料作了批示--這是董蒙剛剛通知我的--李書 記的批示大致內容是：'新潮集團經營虧損這么嚴重，拖欠職工工資這么多，該企業領導又 買車又買房，應該責成有關部門調查，有問題的領導必須撤換！'"
安勁草聽到這里立即將電話聽筒放下按了一下免提鍵，他想讓佟星火一起領略這一令人振奮 給人以希冀的信息："請耿記者再重復一下市委李書記的批示好嗎？"
于是耿慧玲在電話那頭又將剛才的話再念了一遍，安勁草和佟星火情緒激動得不知說什么好 。
安勁草煮完面條，又炒了一個花生米，拌了一個黃瓜絲涼菜，他從廚柜里先找出一瓶散裝 的一元糠麩酒，后來又找出一瓶珍藏多年的賓州老窯酒，他跟佟星火一邊吃著炸醬面一邊對 飲兩盅。
下午，倆人騎著自行車去單位，想去單位的職能科室探探風聲，了解一下有關的動態。
財會科的沙紅玉悄悄地告訴安勁草："閃總剛才來電話，問我們招商收上來的抵押金和業戶 交上來的租賃費有多少，我說有80萬元；他讓我們把其中的60萬作為煤款還給蘇雅娟，還讓 我 們把儲運部處理出去抵債的汽車手續辦好，把繼續由咱們單位繳納的養路費的收據票子交給 蘇雅娟。"
"你們全都給他辦了嗎？閃運吉很快就要被撤職，市委李書記已作了批示。"安勁草向她透 露說，"如果錢都讓他拿去，這個月的職工開支怎么辦？又要開不成！"
"這可不好說，前一階段市商委還找了別人代理他閃運吉的工作呢，皮草城開業還是不由他 來主持？他可不能輕易被撤職！"沙紅玉搖搖頭對安勁草提供的小道消息表示懷疑，并為自 己服 從閃運吉的旨意辯解："誰敢不聽閃總的，即便不開支也不能不聽！我們沒有那個膽兒！"
安勁草只得無奈地對沙紅玉的懦弱行為表示憤懣；他有些納悶：對沙紅玉這些所謂本份的職 能科室的干部，竟能如此馴服地聽從閃運吉的指令。他感到難以理喻。
在商城一層的食品商場，及原百貨商場的化妝品經銷部，安勁草遇到唐林。唐林向他反映， 閃運吉上午剛從食品商場孫世利手里拿走8萬元現金，從化妝品經銷部拿走10萬元。他說， 皮草城開業前，閃運吉從賓館的舞廳、廣告公司要了11萬元現金，先說是給職工開支，后來 全都讓他的女相好蘇雅娟以還煤款為由從財會科取走。
聽了這消息，佟星火氣得跺著腳罵道："這個烏龜王八蛋，都弄到了這份兒上，他還敢貪還 敢摟，真是膽大包天，貪得無厭沒了王法！他就不怕制裁不怕蹲監獄？"
安勁草說："這人之所以會有恃無恐，肆無忌憚，為所欲為，他的保護傘還是很大的。他向 下面財會人員要錢要物，下面的人不敢不給他，即使他明天就被免職，也怕他后天再恢復， 人們都怕他報復呀！"
第二天，閃運吉即將被免職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很快傳遍整個商城賓館。有的人認為這是 早晚 會發生的事，是那么多職工集體多次上訪告他的結果；有的人將信將疑地等待著，認為沒有 上邊的正式文件傳達下來，這件事不能被完全證實。
下周一，在人們焦急的期盼中，市商委曲康立主任帶領一行人來到新潮，召開了一個 由各職能科室人員參加的通報會。在會上曲主任宣布了市商委剛剛于上周六晚間作出的決定 ：免除閃運吉同志新潮集團總經理職務，暫時接受審查，免除方宏偉同志新潮集團原 代理黨委書記兼紀委 書記的職務，調到其它單位另有任用。在會上曲主任還宣布了任命新調入的總經理和新調入 的 黨委書記兼紀委書記的名單。并決定從即日起由市商委派五人工作組進駐新潮集團，調查核 實職工群眾反映商城賓館經營中的虧損問題，企業領導腐敗違紀問題，希望廣大職工群眾繼 續向工作組反映有關情況，配合工作組搞好調查核實工作。
閃運吉被免職審查以后，經離任審計，閃運吉在總經理位置上干三年，總計造成企業6470余 萬元 的虧損。新的總經理和黨委書記已經到任展開工作，新潮集團的職工們領到了新總經理上任 后從本系統別的單位借款發下來的第一個月的工資，職工們似乎從第一個月發下來的工資這 件事看到了新潮集團未來的曙光。
但是事情的發展并非如人們開始想像的那么簡單順利：新的總經理委托郭升為他設計新潮 重塑輝煌的方案時，郭升堅持認為新潮商城 賓館兩部分仍然應該由職工自己在這個商業 繁華區的黃金地段經營，新總經理在郭升為他起草的就職演說中也重申了這一原則。但是時 隔不久，由郭升向新總經理推薦的尤豪志再次擔任了總經理助理以后，尤豪志慫恿新總經理 未經職代會討論通過，擅自將商城和賓館分別以每年350萬元和180萬元的低價租金租給兩個 私營企業。因為兩份租賃合同擬定時給兩個私營企業留下許多可以不交租金的漏洞：如商城 租賃合同沒有寫明作為儲存新潮商城積壓商品的商城六七層何時遷出積壓商品，就將六七層 也作出租場地寫進合同；如賓館租賃合同沒有寫明新潮集團的職能科室和留守人員辦公用的 賓館三層不在租賃之內；致使兩個私營企業長期拖欠租金，白白使用著新潮集團的場地；而 且所簽的合同前者是為期十年，后者為期十五年，根本不考慮經濟發展的周期變化。從這兩 個一邊倒的不公平合同可以看出新任的企業領導的思想水平和工作能力，也可以看出其以權 謀私的端倪。
市商委派駐新潮的工作組經過一兩年的調查以后，并未將閃運吉的組織結論公布于眾； 雖然 經過審計，閃運吉在新潮執政三年給企業造成6470余萬元的虧損，但閃運吉仍然按原來 的級別待遇重新分配了工作，兩年后，他被調到一個處級單位任黨委書記。新潮的安勁 草、 佟星火、郭升、夏亞光等人多次去市紀委省紀委反映市商委包庇閃運吉，要求看到市商委工 作組給閃運吉所下的組織調查處理結論，但是職工群眾上訪所要求的知情權一直沒有得到滿 足。
新潮集團的廣大職工說由于政治體制改革滯后，致使自己又一次面對腐敗無能的企業法人， 致 使國有資產又一次遭受大面積的流失，致使職工們的福利待遇合法權益又一次遭到野 蠻的掠奪和粗暴的踐踏。
1992年至1994年，新潮集團分別從中國工商銀行和中國建設銀行貸款12000萬 、480 0萬元，二十一世紀初的2003年，兩個銀行的資產管理公司分別以2800萬，1600萬的低價擬 轉讓債 權。已經租賃了新潮賓館的私營企業企圖以不安置新潮職工，不償還新潮職工欠款 的方式低價收購兩個銀行資產管理公司的債權，全面接收并改制新潮的國有企業為民營所有 企業，受到了新潮集團現有1600多名職工的抵制。
新潮的廣大職工仍在繼續去市委市政府上訪，他們反對空殼的私營企業企圖利用國企改 制的機會一夜暴富，他們反對私營企業和政府中的分利集團勾結在一起，無償剝奪他們搞職 工自治的合法權益，他們不愿意繼續捧著金碗要飯吃。
上訪歷程是艱難而漫長的，上訪活動是無奈而悲壯的，上訪自救是國企改革改制中的一道新 的風景線，也是新潮職工群眾，在世紀之交中為維護自身權益掀起的一次又一次旋風似 的反腐敗行動。
〖JY〗2003年8月12日初稿畢
〖JY〗2003年12月12日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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