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那天，朋友群發(fā)的新年祝福里，發(fā)財加好心情，似乎沒啥新意。
打開電視，想看看主流媒體新年有哪些新氣象。某財經(jīng)頻道的預告欄里寫著：“財富與夢想”，還是發(fā)財夢。打開一看，正播著“大型五集紀錄片”：《中國股市1990-2010》。曾經(jīng)看過一兩集，是部舊片子。所以納悶，為啥新年一大早便急切地重播這部片子?
盡管這次還是沒頭沒尾地看，但從那兩集半里，看出貫穿其中的“財富”與“夢想”，不是集體、公眾、社會的財富或者共同富裕，也不是所謂的“中國夢”，而是“個人財富”的積累與“貪婪”之間的關(guān)系。通過為“股票市場”正名為后者“正名”，反之亦然。
表面上，紀錄片聚焦“改革時期”的一段歷史，關(guān)于“股票市場”的從無到有，跌宕起伏，以及所謂思想觀念的斗爭和政府政策的轉(zhuǎn)變。
很多人都知道：“歷史”同時不可避免的是一種敘述。敘述者的立場、觀點、和歷史觀，直接或間接影響甚至決定“歷史”如何被敘述被呈現(xiàn)。
這部紀錄片的制作者立場鮮明，做出的片子直接印證上述道理：“敘述者”由被采訪者和旁白兩部分組成。被采訪者主要包括兩類人：“投資者”(包括最早的一些炒股人，被該片稱為“早期投資者”，以及若干民營投資機構(gòu)的代表)和某些相關(guān)國家決策部門的負責人，以男性為主。這一群“見證人”，無論受益多少，敘述的角度和立場基本一致：股票市場本身不是問題;是中國人原來的計劃經(jīng)濟、“左傾”思想，及其所造成的一開始的“無知”和后來的“瘋狂”和“無序”，有問題。
從這一基本立場出發(fā)，片子的“旁白”不斷穿插于“被采訪者”所言之間，一步一步烘托出“財富”和“貪婪”是“千百年來的人性”這一主要觀點，并且把“股市”簡化成“財富”的發(fā)源地。
為此觀點“正名”，旁白“言必稱希臘”，抽象地、尤其是毫無批判分析地引用那些中國人這幾十年來不斷被告知的“普世的”西方名人名言。從富蘭克林的“財富轉(zhuǎn)變個人命運”到柏拉圖的“財富帶來寧靜”，到達爾文，斯賓塞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到電影《華爾街》主角那句所謂“貪婪是好的”名言，到愛因斯坦關(guān)于長期持股的“秘訣”，到引用司馬遷的“人去我取，人取我與”來贊美巴菲特這個所謂“股神”，等等，不一而足。
在類似不斷的重復中，傳遞出的基本邏輯是，所謂“財富”就是“私人財富”，它是轉(zhuǎn)變“個人命運”的唯一基礎(chǔ);“貪婪”是人的本性，“與生俱來”;“理性”和“合法”的貪婪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推動財富積累的動力，需要被作為“真理”來接受，也需要由“法律”來保護。
新年伊始，如此毫不掩飾地對“貪婪”大加贊美，都能讓那些深諳資本主義本身之問題但又必須為其涂脂抹粉的西方政要、寡頭、和文人墨客，感覺有點不好意思，盡管他們一定私下竊喜。我想起兩年前，哈佛教授Neil Fergeson在我所在大學作的報告。中心大意是，資本主義在美國出了點問題，但在亞洲，尤其是中國，正欣欣向榮。因此，他勸告美國精英不要擔心甚至敵視“中國崛起”，因為后者在拯救資本主義。
Fergeson屬于唱紅臉的。1月2日，央視英文臺的早間節(jié)目，主打中美邦交35周年。被采訪者之一來自美國商會(US Chamber of Commerce);這一位，屬于唱白臉的。采訪中，他對今后中美貿(mào)易關(guān)系的兩點“展望”，直接了當：一，中國“國企”必須改革;二，TPP(跨太平洋伙伴組織)沒有邀請中國參加，因為中國尚未達到足夠的“高標準”。以后要參加，中國需要“申請”(如同當初申請加入“世貿(mào)組織”);前提是中國必須達到該組織認為的“高標準”(high standards)。
習慣性的指指點點，毫不掩飾的傲慢。
無獨有偶，那些在國內(nèi)不斷放言“國企”要私有化，“深入改革”就是進一步私有化的“經(jīng)濟學家”們，早就前呼后應了美國商會的要求。
新年伊始重播的“大型五集紀錄片”對“個人財富”和“貪婪”的贊美，可以算是一種幫腔。
以紀錄片《中國股市1990-2010》為底本出版的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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