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平碉樓
何兵
近來因事進入了幾家法院,切身感受到法官們對于自家性命的嚴防死守。各家法院豪華、高大、堅實的大樓門前,都有一對石獅子,用懷疑而威嚴的目光凝視著眾生,但大家知道,這不過是紙老虎。
自從湖南永州三名法官被槍殺、三名被重傷,廣西悟州六法官遭潑硫酸后,全國法院提升了安保措施。在某高院,訪客先要通過安檢。任何貌似危險的物品,都被留置在安檢口。筆者的一版感冒膠囊也被留置下來——防止訪客在法院內服藥自殺?步過安檢門之后,樓內大廳門口坐著兩名法警,對入訪人員再次核查。然后再由法警通知你要拜訪的工作人員接你進入樓道。進入樓道后,里面還有一道道感應門,需要工作人員刷卡才能次第打開。在一家中級法院和兩家基層法院,遭遇基本相同。
進入一家家法院,你感覺好似進入一座座碉堡。法官們就像困守孤城、滿腹恐慌地等待著援軍的守軍。我知道,我的這種感受政治上很不正確,但這確是真實所見和所感。法官被喻為社會正義的守護神,守護著人民的生命和財產。但現在看來,他們好像對于能否保障自家的生命,也全然沒有把握。聯想到因阻礙拆遷被打傷的北京警察,在廣西荔浦縣檢察院自家門前被警察打成重傷的副檢察長,妻子被警察打傷的維穩辦廳級官員,穿著法袍上訪的法官……,官員們對自身生命的憂慮,并非空穴來風。
其實,躲在碉堡里的,不僅有法官,還有警察和檢察官。自從楊佳事件發生后,公安機關全面加強自身安全措施,檢察院系統也未雨綢繆……政法機關本應是社會的保護神,為何他們現在首先成了自己的保護神?我所不知道的是,在長沙稅務局大樓爆炸案后,稅務官們是否也會躲進碉堡?
在政法機關碉堡化的同時,社會也開始碉堡化。據報道,今年4月,北京市大興區率先試點村莊社區化封閉管理,村莊開始“封村”。村莊建圍墻、安街門,封閉不常用的路口,人員和車輛持證出入……。大興之后,昌平區將分三批在100個村推進此項工作。不僅村莊在碉堡化,因為發生殺害幼兒和學生事件,學校和幼兒園也開始碉堡化了。如濟南市槐蔭區教育局規定,幼兒園圍墻至少3米以上,一律使用磚墻或者鐵質柵欄,且每日執勤人員不得少于4人,實行接送卡制度……
社會碉堡化并非今日獨特的景觀。我曾經游覽過廣東開平碉樓。一棟棟碉堡式的民居,在隱映綠樹紅花之間,煞是好看。導游介紹說,碉樓墻體厚實堅固,不怕匪盜鑿墻或火攻;窗戶比民居開口小,都有鐵柵和窗扇,外設鐵板窗門。碉樓頂部留有射擊孔,可以居高臨下地還擊進村之敵。19世紀末到20世紀40年代,是開平碉樓建設的鼎盛時期。當時匪風日熾,國家無能為力,父老鄉親只好自建碉樓保命。林立的碉樓成為僑鄉特色,最多時達3000多座。
有人說,加強政法機關安全措施,緣自政法工作的特殊性,但我的親歷并非如此。我曾拜訪過香港高等法院。陪同的香港朋友說,咱們現在直接進入法庭。如果法官在審案,你在法庭門口向法官鞠個躬就可以了。我恭行如儀地進入了法庭,其間沒見一個警察和保安。在瑞典我曾拜訪一家基層法院。法院的大門寬不足三米,和沿街的店面無任何區別,只是墻上掛著一個牌匾,告訴人們這是法院。未經任何人盤查,我們直接進入了法庭。法庭內沒有所謂莊嚴的國徽和國旗,法官、檢察官、律師都沒有制服,開庭就象平民在討論事務。一切形式主義的東西,與瑞典法院無關。但正是這樣樸素無華的法院,每日向瑞典人民輸出正義、公理和未來。
社會碉堡化是社會失序的物理表征,是社會叢林化,人們相互為敵的標志。官員們試圖通過工作場所的碉堡化來保障自家的性命,正是緣木求魚。古往今來,誰見過成功的例證?在正常社會里,法律是社會每一個成員權益的碉堡。不保護法律這個碉堡,法官和人民都將無處寄托自己的性命和靈魂。不能守護社會正義的,必不能守護自己。
開平碉樓未能造就和諧社會,是共產黨通過大革命,整治社會秩序,碉樓才由盛而衰,成了讓人興嘆的歷史文物,在夕陽的余暉中,無言地敘說著前朝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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