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跪求反腐看否定“五.四”運動
安慶仁
近年頻見群眾給官員下跪事件，一方面見證了儒家思想對中國老百姓影響之深，時光雖然進入21世紀，但在他們的骨子里，還是不能消弭官為主民為仆的封建意識。另一方面也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中國是官員有濃郁的當官做老爺思想，所以面對下跪的群眾他們不是誠惶誠恐、羞愧萬分，而是熟視無睹、麻木不仁。
日前遼寧莊河千余群眾跪求市長反腐事件，讓我們又一次看到了儒家文化模式下極度扭曲的官民心態(tài)，在這一事件中，無論作為要求反腐的群眾一方，還是作為被要求反腐的領(lǐng)導一方，都看不出人性的成熟、理性的覺醒和人格的健全，看到的只有群眾的愚昧、懦弱、自卑和官員的冷漠、傲慢、偏狹、蔑視民眾以及近乎病態(tài)的官僚主義情緒。
當年魯迅借著人血饅頭批評中國老百姓愚昧無知，以時下中國社會的文明認知程度看，只有一個魯迅顯然是遠遠不夠的，非有成千上萬個魯迅發(fā)聾振聵則不能讓這霉爛的社會除舊布新，則不能讓食古不化的國人脫胎換骨，則不能讓封建思想、特權(quán)主義裝進棺材埋入墳?zāi)梗瑒t不能讓儒家讀書人變身現(xiàn)代知識分子，則不能讓高高在上的官老爺變成心甘情愿的孺子牛。
尤其是要改變中國底層社會的極端化傾向，要么懦弱的像一群綿羊任人宰割，以至于連表達合情合法的反腐敗訴求都要給官員下跪；要么狂暴的像一群餓狼，無論獅子老虎還是兔子黃羊一路通吃。這樣的民眾不是公民，而是活在文明時代的奴隸，不是逆來順受就是揭竿而起，永遠擺不脫那個歷史的大循環(huán)。
坦率的說，每每看見下跪的新聞，就格外懷念和打心里敬重五四運動中的進步青年，他們身上見不到奴性，見不到自卑情緒，見不到懦弱和愚昧，見得到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個體尊嚴，是思想獨立，是人格健全，是對自由的張揚和對自我的肯定，是滿腔愛國情懷，是民族大義，是絕不妥協(xié)的革命精神。
比之今天這個時代，袁世凱的北洋政府不知更黑暗多少倍，北洋政府的官員有很大一部分是當年鎮(zhèn)壓太平天國和捻軍的劊子手，他們對待老百姓的殘暴程度絕不是“被精神病”、“被拖離現(xiàn)場”和進拘留所可比的。但是，那些向往自由民主的年輕人卻毫不畏懼，用血與火為那個時代的中國留下了驕人的一筆。
在教科書里，五四精神被概括為“徹底地、不妥協(xié)地反帝反封建的愛國精神”，其實遠比這豐富。五四運動實質(zhì)上是一次思想啟蒙和個性解放運動，是中國知識分子第一次有了人格意識并在實踐中自我完善，也是中國知識分子第一次認識到只有與工農(nóng)相結(jié)合，才能找到自己在社會中的位置以及未來的歸宿。
要準確理解五四運動，絕不能只把眼光盯在五四運動本身，而是要聯(lián)系五四運動對后來中國社會和中國人心靈的巨大影響，所以按照嚴格的社會學和歷史學意義講，五四運動就是文革的一次預(yù)演，或者說五四運動是文革的前身。改革開放以后，學術(shù)界一些人所以主張重新反思五四運動，以至公然否定五四運動，其根本原因就在這里。
否定五四運動，與其說是反對暴力革命，毋寧說是肯定封建時代的愚民教育，進而讓中國社會重新回到老百姓們只能老老實實聽天由命、非禮勿視、非禮勿行的時代。具體一點說，有不滿意的地方可以找官府，但必須下跪才行，否則就是以下犯上，以小犯大，就該被送進拘留所，就該被送進精神病院。
在封建時代，官員觀念里的老百姓，一般的來講，恭順老實亦不違背社會習俗的，就是心智正常的人，否則若口出狂言舉措囂張者，要么是居心叵測的狂妄之徒，要么就是瘋子，對于前者，一殺二抓三流徙；對于后者，則按瘋子處置，雖然他不是瘋子，但大家都說他是瘋子，假瘋子就變成了真瘋子，老百姓唯恐避之不及，自然對官府沒了威脅。
古代官員對待自己的政敵有時候也用這一手，例如東林黨人最初陷害李贄，就是開動所有的輿論工具，把李贄變成了瘋子。包括李贄的好朋友梅國楨，后來都相信李贄真的是瘋了，因而禁止女兒梅澹然跟李贄往來。梅澹然是李贄的學生，非常敬重自己的老師，不想被父親左右，結(jié)果鬧得滿城風雨，說什么的都有，甚至還有人說她也是瘋子。
無須贅述，學術(shù)界不遺余力否定和丑化五四運動的目的基本是達到了，老百姓給官員下跪只不過是滄海一滴，真實的情況是，中國社會除了皮是新社會，瓤全都是舊東西，官員跟古代一樣收門生，商人跟古代一樣養(yǎng)門客，包括學者收學生，都要舉行跪拜儀式。可以說，這些成績的取得，皆否定五四運動之功也。
至于演藝界和節(jié)目主持人叫什么一哥一姐，除了說明社會和文化浸透了封建糟粕，更說明大眾心態(tài)和人格也徹底扭曲了，把丑的當成美的，把美的當成丑的；把不正常的當成正常的，把正常的當成不正常的；把精神垃圾當成精神財富；把精神財富當成精神垃圾。否定五四運動真是功德的無量啊。
2010-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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