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12歲起開始進廠做工,解放后隨廠遷走他鄉(xiāng),從此一個人在外打拼。母親是個非常傳統(tǒng)的婦女,人將中年才生下了我,并就想要在城里蓋自己的房子。一個女人從買地、蓋房子,吃了不苦,也沒少被人欺負。為造房子,母親再也沒有把錢拿回農(nóng)村的家,為此和父親有了分歧和矛盾。在當(dāng)時來講,房子造得算是很大,但只是造了一個屋廓隆,為此還借了不少債。從那時起,母親就省吃儉用,當(dāng)時我們母子倆每月的生活費僅8塊錢。母親的工資還養(yǎng)了妹妹和外婆一家共四口人,為了讓屋子像個家,小時候我和外婆一起到附近工廠碼頭掃黃沙。樓板不夠,是舅舅從甘肅托運來的楊樹板補了床底下庶了多年的一個洞,還做了一扇門。后來房子又翻修了兩次,直到我們成家,母親算是告別了債務(wù)。母親退休后還在廠里干了近十年,為了這個家她干了一輩子。
幾十年的老屋誰家沒有壇壇罐罐,要搬家了,好多東西都帶不了。家里有很多的碗和盤子,那是母親用碎棉布拆成的維絲、做的手套從小販那兒換來的。我讓她留在老屋里,可好多都是還沒用過的新盤子,母親把它們洗干凈后包在了塑料袋里。母親是個信佛之人,她請人把這些碗盤差人幫忙送到了廟里,算是有了心里安慰。很多的舊衣服,我讓母親扔了,我說:“我們不會讓你受凍的。”可她不同意,說:“我年紀也大了,這些衣服可穿到我歸天之日,都可以不買了。”心里好是傷痛,只怪我們無能,為了孩子的教育有時還要啃老。還有好多的鞋子,尤其最多的是拖鞋,都是母親親手納的鞋底自己做出來。我有點忍無可忍,替她扔了一些,可母親還是把一些東西偷偷地裝進了盒子里。家里有好幾條棉胎,還有一些新的棉花,母親是要留著將來重新彈大棉被的。我說:“現(xiàn)在都不用這個了,更何況我們結(jié)婚時的褲子還有沒有的呢。”在鄰居的勸說下,她終于同意給賣了。可是她一臉的無奈,眼里含著淚水說:“我典家賣地,就要一無所有了。”我勸她說“媽,不只是我們一家拆啊,這個國家都快賣完了,你又何需自責(zé)呢?”
“我想想,就補這么多錢,心里氣不過,像搶的一樣。”看母親很無奈,好象也很無助。拆遷其實就是一種掠奪,簽字的那天晚上,我看見母親的手在顫抖,周圍是那一張張猙獰的面孔,好象就是在說“你不簽就強折!”那按手印的一幕就如同楊白勞與黃世仁。我勸母親說:“媽,不要這樣啊!全國到處都一樣,哪里不是這樣的搶?”母親留戀她的老房子,我們買房十多年了,可她從沒離開老房子來住過一個晚上。鄰居也過來勸,本來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大家都挻照顧的,可如今都要分開了,就是覺得好象人心都散了。其實這社會還有人心嗎?何況一條里弄,拆房就是拆人心啊!
塑料盆、舊家電,其實都已用不著了,我告訴母親,我那兒新的也有,不用的東西時間長了也要壞,而且還占地方。可是,一塊布、一根竹桿母親都舍不得丟,我火了,“是不是我連一根做拖把的棒都買不起,新的拖把也有幾把,隨你用啊。”母親沖著我咬牙說:“你是財主人家,你有錢!”母親的固執(zhí)讓我無奈,我只好說:“隨你,隨你。”現(xiàn)在花錢搬家,以后花錢扔垃圾,但還得理解母親的心情。搬家后老房子里還留著破床,雖然天氣火熱還沒空調(diào),可母親還是不肯走,開始堅壁清野,每天運她的“寶貝”,賣那些廢品。最后把那張床拆了,母親才算離開。
交完鑰匙的第二天一早,就見房頂被掀了,母親還想去看看老房子,怕她傷心,我攔住了她。老房子,將永遠成為了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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