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本文回答了一個問題:“沒有工人的資本主義社會”有沒有實現的可能。如今,人工智能深刻改變著我們的生產生活,新技術的沖擊把一些人的大腦也撞了個粉碎。在粉碎后的混沌中居然幻想出了一個沒有剝削剩余價值、忽視一切經濟規律的“美麗新世界”。
然而,這種在生產過程中排斥了人本身的,非人化的機器不可能實現人的解放,反而可能將人類置于寄生的境地。本質上,在文中被指為“自動復制機”的人工智能大爹只會為自身生存而運轉,這將導致人類淪為無用的存在附庸,甚至在機器需要時成為“耗材”來投入機器為維持自己存在的無意義運轉中……
「人工智能時代」與經濟學理論:
經濟社會學的想象
「沒有工人的資本主義社會」是當前這個人工智能風潮之中常見的大眾想象。如果戲謔的引用菲斯基拉德的名言,可以說在這些智慧的大腦之中兩種「矛盾的觀點」完美而圓融的在一起存在:「人工智能」會取代大多數人的工作;資本主義社會之中大家依然可以過得很不錯。
這背后的不可能性顯而易見——當前社會上大多數的公民通過出賣自己的勞動力獲得收入。即使是在最為標準的主流經濟學之中,這也意味著每個人的收入等于他們勞動力的邊際產出。那么在一個大多數人沒有工作的世界之中,大多數人也就沒有收入了——而且直接的后果就是消費品市場的崩潰以及隨之而來的「經濟蕭條」。這馬克思主義的經濟學中,這樣的過程被稱之為剩余價值生產與剩余價值實現之間的矛盾:對于工人的剝削所得已經拿到手了;但是因為商品賣不出去,資本無法流動、工廠依然關停,企業依然會破產。
但非常有趣的是,一些經濟學理論之中,我們可以看到這樣「充滿想象力的數學抽象」——比如沒有勞動力投入的生產函數。
最典型的就是主流經濟學之中的科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當然大多數情況之下,這里面還是會有勞動力這種生產資料,但我們也可以看到這種極簡的形式):
Y=a*K
這其中的a是全要素增長率,而K就是資本總量。我姑且設想,這是一個邊際收益不變的生產函數。因此,資本投入和產出是線性相關的。我們姑且不去對這樣的簡化進行任何經濟學上的批判——譬如這樣的抽象是否能夠擬合事實、是否可以給我們帶來研究上的便利——來看待這個數學公式背后的社會學意義。我們會說正在描述的是一個沒有任何人干預、可以自動生產的世界。而任何明智的讀者都會知道這樣的世界是——完全可能的。
我們確實可以設想一種充滿科幻色彩的情況:整個經濟系統可以在人工智能的控制之下自動的生產出大量的產品。假設現在全球所有的工廠都引入所謂的自動工業機器人,似乎就是一個類似這樣的情況。不過在當代的生產現實之中,這些工廠依然需要維護檢修,也就是依然存在折舊問題和調節的問題,不過作為一個資本主義世界的科幻小說家,我們可以設想這些問題可以一并解決:整個生產系統真的可以完全脫離人類的管理,甚至可以自動生產配件來彌補自身的損耗,那么這將會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不需要勞動力投入的生產系統——但這也會是一個實際上「失控了的生產系統」。
事實上,這樣的設想其實并不鮮見。早在人工智能這個概念,剛剛被提出的上世紀50年代,馮諾伊曼與維納等人就提出過「控制論自動機」這樣的概念。我們甚至可以說,「控制論自動機」——也就是可以根據自己對外界的感知自己調整模式對環境做出反應的機器——其實就是最早人工智能。當然,如果想擁有一種近乎于人類生命意義上的人工智能,那也可以設想一種「自動復制機」。這些人是一個哲學意義重于工業意義的機器人學概念:這個機器可以不借助人助自己生產自身,就像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細胞一樣。
而事實上完全不需要人類干預的生產系統,就是一個這樣的龐大的自動復制機。它如同一個忒修斯之船一樣不斷地復制著自身,以確保自身可以在時間長河中延續。與此同時,這個機器會不斷地向外拋出大量的消費品來讓簇擁在這個機器周圍的人類去消費。這似乎讓我們回到了阿薩·克拉克的那一句可以說臭名昭著的科幻名言:一切足夠先進的科技都有如神跡。
那么這個機器的問題是什么呢?其實確實有不少人在等待著這樣一個如同子宮與大母神一般,慷慨而豐產的人工智能。而正是為此,這些后人類主義者愿意在這個可悲而貧困的年代繼續生存下去,直到那個新子宮的回歸。這些人忘了回歸子宮有更簡單的辦法——就是不要出生。不過在這里,我們先把這個現代人的狂想探討完。
這樣的失控的生產系統究竟有什么問題呢?主要在二點。首先,這個機器不會回應任何人的消費需求——因為我們對這個機器無法進行任何的干預,這個機器生產什么,我們就只能吃什么。而倘若我們可以系統性的進入到這個生產系統的操作端,輸入人類的特定需求;那么很顯然,生產性勞動在這里就已經發生了。
其次,更為重要的一點就在于。這個機器由于不再需要任何外界的管理,只需要完成自身的再生產,它自身存在的目的也就和人類的目的存在的偏差。這意味著我們在這里不需要在人工智能技術上產生任何革命的突破、不需要把人工智能是否有意識與攻擊性這樣的問題引回來,就可以見證一場可怕的人道主義災難。「失控的自動復制機」并沒有什么高遠的夢想,事實上,這臺機器的愿望與那些想要回歸子宮的人類一樣謙卑——維持現狀,存在下去。需要生產自身的零部件來避免老化;同時,也要按照被制造出來的時候那樣不斷地生產出定量的產品——即使產品的原料是人。
因此,若這樣的失控的自動機真的生產出來了、而人類也真的退化成了簇擁在機械周圍的寄生蟲,那么人類滅亡的原因可能非常的簡單——一場旱災到來、田野顆粒無收的時候,這臺機器自動的把所有人類做成了罐頭。
事實上,對于任何加速主義者來說,這都算不上什么偉大的進步。人類確實可能會被人工智能取代,甚至可能被一種非常低級的、完全沒有前途的、只知自我復制的人工智能取代。這種意義上來說,人類確乎是被自己所創造出來的,沒有任何意志的工具所取代了——而這種取代的前提,其實是人類不愿意去承擔一個主體的責任、是人類放棄成為價值的尺度與萬物的靈長,自甘淪為自動生產機周圍的蛀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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