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社會科學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研究員王廣州向記者解釋了“獨生子女死亡”、“失獨”等概念的差異。他說,對于人口結構問題,學者必須細致研究,才能為政策提供參考。
概念不同 結論存差異
《中國社會科學報》:我們注意到,不同的研究者對“失獨”家庭數量的測算有較大的差別,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分歧?
王廣州:在做“失獨”家庭數量研究時,有幾個概念需要澄清,如“獨生子女死亡”與“失獨”兩個概念的內涵和外延不同,涉及的人群也不同。
在我的研究中,“獨生子女死亡”意味著只要父母領了獨生子女證,這個孩子無論年紀多大,不幸夭折,就被稱作“獨生子女死亡”。“失獨”可能是先生育了第一個子女后,領取了獨生子女證,這個子女不幸去世,此后又生了孩子,再次不幸去世,也就是“曾生多孩無子女”。另外,根據研究目標不同,有關“失獨”的闡釋還存在窄口徑和寬口徑兩種,窄口徑是曾生一孩無子女,寬口徑為曾生子女無子女,前者相對而言數量較少,后者數量較多。
關于父母在生育期內是生育了還是未生育,要等他們結束生育史才能知道。有些研究者關于“失獨”的概念與我的不同。
此外,觀察對象不同,也會得出不同的結論。觀察孩子與觀察母親,最后累計得出的數量不同。如果觀察母親,母親也可能不在人世了,因此選擇哪個時間點觀察母親,也會對結論造成影響。
《中國社會科學報》:“失獨”家庭在2035年可能達到1000萬,這一預測數據較為“流行”,其是否可靠?
王廣州:如果最基本的概念不同,得出的數量會有很大差距。
2035年“失獨”家庭將達到1000萬是易富賢的一個預測。我認為,易富賢所用的概念,更接近于“獨生子女死亡”或“一孩死亡”,而非真正的“失獨”。“失獨”是終生無子女。如孩子一歲時夭折,父母比較年輕,可以補償性生育,因此不能被列入“失獨”范疇。
關于易富賢的預測,我與他進行過溝通。他承認這是他利用4天時間得出的,結論太倉促。而我的研究用了10年時間。如果以2035年為節點,我認為屆時中國的“失獨”家庭將達到600萬左右。
《中國社會科學報》:單獨二孩政策的實施,是否會緩解“失獨”家庭數量的增長?
王廣州:過去,我認為單獨二孩政策實施后,會有超過百萬的相當數量家庭減少“失獨”的風險。不過,實際上,獨生子女人口存量大,單獨二孩的增量相對較小。如果生育水平變化不大,單獨二孩政策對緩解“失獨”問題的影響有限。
地區差異大
《中國社會科學報》:目前,我國“失獨”家庭數量已達百萬,且仍在持續增長,這將對我國人口安全、社會保障等帶來怎樣的影響?
王廣州:我認為,目前問題才開始顯現,且情況被低估了。
造成被低估的原因,首先是潛在的“失獨”家庭增長很快。因為我國存在著1.5億—1.8億獨生子女,凡是學過人口學的人,只要根據生命表預測,就知道隨著時間推移,“失獨”現象還會增加。
其次,過去認為只要依靠數據,對“失獨”家庭進行特別扶助就會解決一些問題,但實際上社會非常復雜,很多并不僅是資金問題。例如,做手術需要人簽字,如果無子女,且臥床、生活不能自理,住養老院誰來簽字?我認為,過去我們沒有想到這些復雜的問題。
《中國社會科學報》:您認為未來還應關注哪些方面的相關研究?
王廣州:我國正處在工業化、城鎮化進程中,同時面臨著迅速、大規模的老齡化,很多問題會隨之出現,“失獨”就是其中之一。針對這些問題,我們需要考慮如何完善政策和社會支持網,尤其當“失獨”家庭數量達到1000萬時,情況將更為復雜、艱巨。
現在我們比較擔心無子女家庭和空巢家庭。如果這些家庭夫婦年輕時有工作,生活能夠自理,家庭負擔較輕。但當他們一旦步入老年,情況將大為不同,可能配偶一方生活不能自理、收入水平相對較低,這些家庭將成為弱勢群體。
這類家庭到底有多少,我們并不清楚。此外,還有一種是終身未婚無子女的情況。關于這類人群,我最近也做了研究,發現這類人數量增長也較快。我國面臨人口結構性問題,加上人口數量龐大、增長速度較快,帶來的連帶問題將產生何種影響還需要認真研究。
另外,我國地域差異很大,如果僅看平均數字可能覺得問題不大,但實際上東部、中部、西部地區差別很大。例如,北京、上海的戶籍人口老齡化很快,上海戶籍人口連續多年負增長;北京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總和生育率開始低于2,近15年,總和生育率都在1以下。因此,這些人口負增長及低生育率地區的人面臨的包括子女不在身邊、生活不能自理、家庭人均養老負擔重等問題,都與多子女家庭不同,未來還需要認真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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