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民幣的問題,是美元的問題。更進一步說,這也不僅是美元的問題,是當今世界貨幣儲備制度的問題。”
文/《瞭望》新聞周刊特約記者周建軍
美國新一輪量化寬松政策顯示,將在2011年第二季度前進一步購買6000億美元的較長期國債,將是第一輪量化寬松規模的兩倍。這吹響了全球“貨幣戰爭”的新強音,在加碼新興國家的熱錢壓力的同時,將深化發達國家和新興市場在匯率問題上的分歧。
在全球共同應對金融危機的大環境下,如何減少發達國家和新興國家的分歧,事關應對危機的成效。多年來,一些發達國家頻繁指責人民幣匯率問題,美國更是屢次將人民幣匯率和美國的貿易逆差聯系起來。尤其是金融危機以來,其聲音進一步放大。然而,可查的資料顯示,早從1981年開始,美國就已持續出現貿易逆差。多年來,對美國保持貿易順差的國家不斷變換,唯一不變的是美國貿易逆差的現實。彼時,中國尚未實現對美順差。
為了進一步厘清人民幣匯率和美國貿易逆差間的關系,以及美貿易逆差的根源,G20首爾峰會前夕,《瞭望》新聞周刊記者獨家專訪聯合國專管經濟社會事務的助理秘書長喬莫·桑德拉姆(JomoK.S.)。喬莫自2005年起擔任聯合國助理秘書長一職,并兼任G24國際貨幣事務和發展政府間集團的(榮譽)研究協調員、聯合國貨幣體系改革委員會委員等職,其身影經常出現在國際貨幣事務重要會議之中。
在喬莫看來,“貨幣戰爭”是當前世界面臨的一個危險現象。起初,一些發達國家有關貨幣操縱的指責,主要針對于中國;當前,指責標的已擴大至其他國家。他認為,貨幣戰爭顯然不利于國際合作,應汲取歷史教訓,避免走日本的老路。1985年9月,日本政府被迫簽訂廣場協議,以“矯正美元估值過高”的局面。接下來,日本出現了“失落的十年”。
喬莫希望,G20首爾峰會以后,各國能盡快達成新的共識,以防世界經濟進入新的衰退,為經濟復蘇創造條件。
《瞭望》:有聲音認為,中國存在管理或者操縱人民幣匯率的嫌疑。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喬莫:這個問題事實上是一個偽問題。首先,現實中不存在所謂均衡的匯率水平。中國的匯率有其歷史和現實的因素。其次,每個國家都需要對本國匯率進行管理。事實上,每個國家都在操縱和管理匯率。哪個國家不操縱和管理匯率呢?對匯率的放任自流,只存在于一些經濟學家的理論模型之中,而不是現實之中。
《瞭望》:當前的人民幣爭論中,中國對美國的經常貿易順差屢被提及。
喬莫:事實上,這也是一個被誤導的問題。有關統計數據顯示,中國的貿易順差增長僅僅是最近幾年的事情。更重要的,美國的貿易逆差并不全是中國因素造就的,還有很多其他國家的因素。換句話說,即使沒有中國因素,美國的貿易逆差仍舊是存在的。
《瞭望》:你如何看待通過人民幣升值來解決美國貿易逆差的方案?
喬莫:首先,如前所述,美國的貿易逆差并不全是中國因素造就的。因此,僅僅通過減少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并不能解決問題。其次,在美國這個后工業化國家,很多商品嚴重依賴從其他國家的進口。美國現有的經濟結構,決定其必須從其他國家進口。這就從根本上決定了美國貿易逆差的不可逆轉。
今天圍繞人民幣的爭論,和20世紀80年代美國要求日元升值的案例非常相似。當時,美國壓迫日元升值,并最終實現了日元對美元的升值,但是,這并沒有解決美國對日本的貿易逆差問題。因為,那個時候,美國在自己本國,很多商品已經不能生產,嚴重依賴從日本的進口。
再次,今天的諸多問題,是美元的過度高估導致的。因此,壓迫人民幣升值的經濟理由非常荒謬。客觀地說,人民幣升值可能讓美國的貿易逆差更大。
《瞭望》:請具體談一談你剛才提及的美元過度高估問題。
喬莫:事實上,美元的過度高估導致了今天的很多問題。應該讓美元貶值,而不是讓人民幣升值。世界經濟展望(WorldEconomicOutlook)曾經提到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一份內部報告就披露過,美元被高估了30%~40%。因此,當前的問題不是人民幣的問題,是美元的問題。更進一步說,這也不僅是美元的問題,是當今世界貨幣儲備制度的問題。對貿易順差和美元這一外匯儲備的追求,表明了很多國家感到當前的貨幣儲備體系是不安全的。
《瞭望》:你對中國的貨幣政策有何建議?
喬莫:首先,應當注意的是,人民幣單獨對美元匯率浮動(升值或貶值),和人民幣對全球所有貨幣匯率浮動是有區別的,二者有很大的差異。其次,對當前的中國來說,提高工資比提高匯率更有意義。中國應該提高老百姓的工資收入水平。最后,或許,中國現在應該允許美元單方面貶值,并宣布與美元脫鉤。現在,中國處于全球生產和貿易鏈的關鍵位置,與美元脫鉤符合中國的長遠利益。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
歡迎掃描下方二維碼,訂閱烏有之鄉網刊微信公眾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