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異動的深層原因

朝鮮異動的深層原因

作者：巡夜人

    朝鮮目前最大的政治是什么？是金家的接班。近一段時間來朝鮮的所有政治活動都必須圍繞著這個主題展開討論，否則就說不到點子上去。
　　2008年有一段時間，由于金正日長期不露面，外界盛傳其實他已經死了。在這個階段，關于他的兒子金正云（或者金正銀）接班的消息也廣為流傳了。和蔣經國一樣，金正云的接班之路也是從接管特務機關開始的。看來對于家族統治來說，這是一個有共識的做法。
　　但是隨著金正日的突然重新出現，一切關于他已仙逝的傳聞都煙消云散，關于他兒子接班的事情外界也不大提起了。但是不要忘記的是：金正日年事已高，而且肯定得了一場大病，美國情報機構推測他有70%的概率在5年內死亡。
　　因此，即使金正日還活著，也不能忽視金家接班問題的緊迫性。從去年起，一系列接二連三的事件，表明了朝鮮的接班行動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中。
　　首先，在2009年11月30日，沒有任何先兆的，朝鮮宣布貨幣改革，12月1日朝鮮貨幣全部換成新幣，舊新貨幣比例為100：1。關于朝鮮此次貨幣改革的目的，照例是沒有任何官方解釋的。事實上，關于這次貨幣改革的許多細節問題，一直都沒有很準確的、權威的報道。貨幣改革的原因，一時間眾說紛云。有的說法是為了遏制通貨膨脹。但是從來沒聽說過用新貨幣換掉舊貨幣就可以遏制通貨膨脹的。或許賭博的時候換手牌能轉轉運，但是在通貨膨脹這個問題上，恐怕這是沒用的。不論通貨膨脹的原因在哪里，換貨幣都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雖然朝鮮很封閉落后，但是這個最基本的經濟學原理，他們應該還是明白的。理論上講，朝鮮這么個瀕臨破產的、貧窮的、物資匱乏的、拼命搞軍備的國家，有通貨膨脹是正常的事情，但是朝鮮究竟有沒有通貨膨脹，還真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這個國家的很多方面都是迷，誰都不了解，差不多沒有任何數據能夠證明任何事情。不論如何，換貨幣是不會消除通貨膨脹的。而且同時又有報道說，在新舊貨幣兌換的過程中，工人和官員的工資數目不變，相當于比兌換前漲了100倍。如果如此，那這又絕對不是遏止通貨膨脹要做的事情。
　　還有一種說法，說是朝鮮官方認為現在富者越富窮者越窮，因此換貨幣。有很難加以證實的報道說，每個人只能兌換15萬朝元，多余部分作廢。可是同時也有人說，因為兌換新貨幣，使很多有錢人的財富暴露出來了。韓國有媒體報道則說，朝鮮只允許每戶保留大約相當40美元現金,其余財產必須存入銀行,且不能隨意提取。很明顯，這些報道互相之間都是矛盾的，但是它們都透露出這樣一個信息，即：朝鮮政府變相沒收和凍結了一些富裕居民的貨幣資產。這些富裕居民有多富裕呢？根據當時的報道，按照朝鮮固定匯率政策，1美元兌換135朝元，美元在朝鮮的黑市匯率為1比2000朝元至3000朝元。若逢美元緊俏，大約2萬朝元才能兌換1美元。按照這個比率，如果15萬的說法是真的，那么也就相當于（官價）1111美元或者（黑市）75到7.5美元。這是怎樣可憐的富人啊。
　　此外，我相信如果朝鮮真的有富人，他們肯定早就兌換成美元、歐元或者人民幣了。在那樣的國家能富起來的人絕對不會是傻子和普通人，他們肯定早早做了準備，肯定早就把貨幣財產換成了硬通貨。
　　另還有一種奇特的說法，說朝鮮在外人員賺得的外匯交給國家，國家會給這些人一些好處，這樣使得這些人的貨幣收入增加，使得奢侈品價格上漲，比如一些豪華別墅。如果這是真的，這倒是件有意思的事情，朝鮮的豪華別墅居然能夠買賣？！這樣的事情，在一個計劃經濟的、專權的國家，似乎是不太可能發生的。但是朝鮮這個貧窮的國家的政權的有效支柱，只有來自兩方面：一是軍隊，二是政府官員。給這些階層以相當的利益，是維持這個政權的關鍵所在。朝鮮以金家為首的官僚們的奢侈品消費是時有耳聞，因為這些東西大都是從國外進口的，比較難以掩人耳目。根據我國80年代和90年代的經驗，在朝鮮的黑市交易以及邊境走私中，很有可能有軍方的參與。軍方和政府官員在維持這一政權方面，有重大的體制內和體制外的雙重利益。在這次貨幣改革的過程之中，也有禁止外幣流通的消息，要求所有外匯必須上繳國家。按照道理講，這樣的國家本來就應當是禁止外幣流通的，像我國一樣。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仍然有外幣流通，只能說明這個國家貨幣金融政策失敗，貨幣信用已經喪失，甚至連這個國家自己都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如果如此，那么再多一次的禁止也是沒有用的。果然，到了2010年3月，就有報道說朝鮮又開始允許使用歐元、美元、人民幣等外匯。
　　這一看似神秘莫測的貨幣改革的結局卻是眾所周知的。因為朝鮮的經濟問題根本不是貨幣問題，所以無論怎么換新貨幣也是不能解決問題的。新貨幣很快開始貶值，現鈔出現短缺。為了應對貨幣改革后流通貨幣不足的問題，朝鮮開始加緊印刷鈔票。印鈔廠開足馬力，每天24小時不停運轉。
　　在今年2月，朝鮮內閣總理金英日在平壤市人民委員會主要干部會議上表示，從發行新貨幣到今年初為止，國營商店的商品定價出了問題，給人民生活帶來混亂和不穩定。他就此表示道歉。在會上金英日宣讀了事先準備好的道歉稿，時長達一個小時。面對嚴重的饑荒，朝鮮貿易省向各級貿易公司下達指示“用一切辦法收購糧食”。韓國的消息人士透露：“1月27日，內閣和貿易省官員舉行了糧食狀況相關會議，會議要求從2月開始所有貿易公司都要收購糧食。”消息人士還稱：“目前（今年2月）從南浦港運進(朝鮮)的糧食全部分配給新兵訓練營、鐵道省火車機關、體育團、保安當局等部門。還沒有針對普通民眾的(糧食)分配計劃。”另外，金英日同時表示將果斷撤銷錯誤措施，例如撤銷貨幣改革以后禁止使用外匯的規定，允許使用外匯；使此前因禁止出售工業品和糧食而癱瘓的普通市場恢復正常經營。但他強調，（市場的商業行為）必須遵循國家規定的價格標準，并嚴厲打擊倒買倒賣行為。隨后朝鮮此前逮捕的外匯兌換商和非法使用外匯的民眾在確認外匯來源后大都被釋放。朝鮮部分地區的外匯交易恢復。
　　金英日總算運氣還不錯。2010年2月，美國媒體報道說，主導朝鮮貨幣改革的勞動黨計劃財政部長樸南基日前被免職，原因是朝鮮去年進行的貨幣貶值導致經濟癱瘓，社會不安情緒也在增長。韓國《朝鮮日報》援引一名消息人士的話說：“實施貨幣改革以后，市場功能處于癱瘓狀態，朝鮮境內物價飆升。”這位匿名人士還透露說：“在朝鮮權力內部，就貨幣改革失敗互相推卸責任，而在這一過程中，主導貨幣改革的樸南基被免職。”朝鮮方面自1月9日起，就沒有任何關于樸南基的報道。此前，根據韓國多個部門發布的金正日2009年視察統計次數來看，樸南基是陪同金正日進行視察次數最多的隨行人員之一，以76次名列第三。樸南基于2005年7月被任命為朝鮮勞動黨計劃財政部部長，在過去數年里一直主管朝鮮境內的經濟工作。此次朝鮮轟轟烈烈的貨幣改革，就由樸南基擔任總指揮。
　　3月12日，樸南基被槍斃，罪名是“作為大地主的兒子，潛入革命隊伍，蓄意置國家經濟于死地……推行貨幣改革，使人民生活困苦的稀世逆賊”。和他一起“就義”的還有一位不知名的朝鮮國家計劃委員會副委員長，而且倆人是在平壤的西山體育場，在一些經濟官員和朝鮮中央黨員面前被槍決的。
　　把這場貨幣改革的鬧劇從頭至尾瀏覽一翻，就能發現這里邊的真正奧秘。貨幣改革真正的意圖不是解決任何國內經濟問題，因為這場注定要失敗的、各種措施自相矛盾的、完全不合理的改革造成了更多的問題。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變換莫測的權利斗爭。真正的目的是清理掉對金家小子接班可能有潛在威脅的對手。當初突然的、毫無征兆的搞這種大家都明白不會有好結果的貨幣改革，就是為了在居民中引起極大恐慌和不滿，隨后把這種恐慌和不滿，以及不可避免的失敗結果，都清算到個別人身上去，于是兩個老頭子就被武器批判了，而且是在眾多官員和中央黨員面前槍斃的，這無疑是對眾人最嚴厲的警告。
　　在這場貨幣改革的鬧劇引發了群眾不滿的同時，金正日頻頻出現在公眾視野，開始重談他親爹死前不久的老調，強調民生問題了。2010年1月1日，朝鮮三大報《勞動新聞》《朝鮮人民軍》和《青年前衛》聯合發表了元旦社論。社論指出，今年朝鮮的主要任務是集中全黨和全國的力量，努力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為此，社論要求集中力量發展輕工業和農業，并表示將增加國家投資，保障輕工業部門所需的原材料，并積極發展對外貿易。2日，平壤市10萬多名群眾在金日成廣場舉行集會，表示要堅決貫徹朝鮮三大報聯合發表的元旦社論，集中力量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朝鮮勞動黨平壤市委員會責任書記崔永林在集會上呼吁所有輕工業工廠要加快實現生產工序的現代化和信息化，更多地生產各種質量良好的消費品；農業部門要大力提高糧食的單位面積產量，并努力增加畜產、水產和水果的產量，使人民群眾早日得到實惠。
　　1月9日，金正日說，人民生活水平存在不盡如人意之處，他決心盡快改善民生。金正日說，已故國家主席金日成曾提出，朝鮮人民應該能夠吃上白米飯、喝上肉湯、穿上絲綢衣服、住進瓦房，但“我們迄今還沒有實現這一目標”。金正日表示，他“一定會在盡可能短的時間里解決民生問題”，實現金日成主席的生前愿望。《勞動新聞》說，金正日去年下地方廣泛視察企業，就是因為他想幫助人民提高生活水平。朝鮮媒體上月報道，金正日2009年在國內視察了大約200處地點，成為他上任以來在公眾場合露面次數最多的一年。《勞動新聞》呼吁朝鮮人民加倍努力，生產更多糧食和生活必需品。
　　雖然金日成已經死去15年了，可是“還沒有實現這一目標”。金正日十多年沒有提起他老爹的宏愿，如今卻信誓旦旦“一定會在盡可能短的時間里”解決問題了。此前，以金正日的某個兒子（不是金正云）的名義給每人（不知是平壤的還是全國的）發了500朝元，還在平壤興建了許多別墅免費供市民（不知道是不是普通市民）居住。隨后不久，今年在YOUTUBE上就出現了一個朝鮮女學生，大談朝鮮人民住房狀況多么好，社會制度多么優越，生活多么幸福。
　　金正日通過失敗的貨幣改革清理了潛在的敵人，通過外匯上繳和貨幣貶值搜刮了民間財產（不過這個說法不是太合適，因為有資本被搜刮的人應當不會是窮得一無所有的朝鮮平民），用發現金、蓋別墅和許愿來籠絡人心。只是不知道人心是否能夠被500朝元（大概相當于當時1公斤大米的價格）和空話籠絡住。
　　說句題外話。如果朝鮮的計劃經濟搞得好的話，是根本不需要玩什么貨幣改革的。因為計劃經濟對付物資短缺是非常有效的：生產資料由國家調撥，生活資料憑票供應。貨幣起到的作用是非常小的。
　　就在朝鮮國內局勢漸趨平靜的時候，“天安艦”事件爆發。朝鮮方面是絕不承認制造了這起事件的。事實上，即使在韓國國內也有相當部分人認為這是韓美軍演過程中的自擺烏龍。以朝鮮的實力，應當無力制造這樣的事端，而且還在美國人的眼皮底下往來自如。但是這起事件客觀上對朝鮮政府是有利的。因為韓美不可能對朝鮮有更嚴厲的制裁了，軍事行動更是不現實。但是在這個敏感時刻，朝鮮卻可以借助此事，以來自韓美的戰爭威脅來促成國內團結。韓國在拿不出有力證據的情況下一口咬定是朝鮮干的，并且不接受朝鮮調查團赴韓國核查證據，是非常不明智的。不過這種愚蠢的行徑也確實非常符合韓國的一貫作風。
　　在這樣錯綜復雜的國內外局面下，朝鮮第十二屆最高人民會議第三次會議6月7日在平壤召開（此前4月召開了第二次會議但是金正日作為國家最高領導人居然沒有出席），金正日出席。朝鮮通過此次會議做出了重大人事變動。
　　3月保住了腦袋的金英日下臺了，朝鮮勞動黨平壤市責任書記崔永林在會議上取代金英日，成為朝鮮新一任總理。朝中社的報道沒有透露金英日卸任的具體原因，但是我們已經不需要它的說明了，從上文的分析中可以清楚地看出，金英日也為貨幣改革的失敗承擔了部分責任。同時，會議還免除了郭范基、吳壽勇、樸明鮮的內閣副總理職務，并免除了輕工業相李州五、食品日用品工業相鄭延科、體育指導委員會委員長樸學先的職務，同時任命康能洙、金樂熙、李泰南、全河哲為內閣副總理，任命趙炳柱為內閣副總理兼機械工業相、韓光復為內閣副總理兼電子工業相、安貞秀為輕工業相、趙英哲為食品日用品工業相、樸明哲為體育相。
　　金正日妹夫張成澤被提拔為朝鮮國防委員會副委員長。而金正日是國防委員會委員長。64歲的張成澤去年曾被任命為朝鮮國防委員會委員。
　　如果說此前的幾年都是金家接班的準備和鋪墊時期，這次會議就是金家接班的正式開始。如果不出意外，在未來的幾年內，最遲在2014年（下一屆朝鮮最高人民會議和下一屆政府任期開始），這一切便會有分曉。
　　
　　參考：《朝鮮兌換新貨幣》，http://blog.tianya.cn/blogger/post_show.asp?BlogID=14642&PostID=20548429&idWriter=156018&Key=656003777
　　《朝鮮半島又熱鬧上了》，http://blog.tianya.cn/blogger/post_show.asp?BlogID=14642&PostID=24132338&idWriter=156018&Key=656003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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