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退療法還是泡沫療法？——美國經濟的政治抉擇
香港《經濟導報》2007年第37期路寬行／次按風暴正轉化為美聯儲不得不正視的復雜經濟問題。一段時期以來，美聯儲一直小心謹慎地把美國經濟用二分法切成金融市場和實體經濟，辯稱只要金融市場的臟水不波及實體經濟，美聯儲就為自己暫時按兵不動找到理據，以免匆忙出手救了那些“麻煩制造者”，引發外界對美聯儲助長“道德風險”的指責。但實際上，金融環節已成為美國經濟核心的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二分法似已不合時宜。
在“市場原教旨主義”的眼中，經濟幾乎成為一個抽離了人性的自然現象，因此，市場的技術性調整（自發調節）而非人為作用，才是真正解決問題的關鍵。不過，現實的經濟其實是一個人類參與建構的過程，是“眾人之事”，有著不離不棄的政治屬性，自然地，美聯儲的角色決定其不可能成為一名退隱“經濟金融江湖”的隱士，而只能一個有位才有為的“技術官僚”。
從這個意義說，政治經濟學的視角可能是觀察未來美國經濟走勢與美聯儲政策作為的合適切入點。
總統、主席聯手出招市場叫好
8月31日，美國總統布什提出一系列建議，以幫助支付不起房屋抵押貸款的美國家庭擺脫困境。
布什提出的建議包括擴大聯邦住房管理部門對無力償還抵押貸款的人所借的貸款進行擔保的權力。聯邦住房管理部門一般不為房主提供貸款，而是為他們的貸款進行擔保，這意味著他們的貸款可以得到比較低的利息，或是重新融資。布什還希望提高購房者接受聯邦住房管理部門擔保的貸款額的上限。目前，聯邦住房管理部門只能為金額不超過36.2萬美元的貸款做擔保，布什總統希望把上限提高到41.7萬美元。此外，布什還建議對被免除的抵押貸款暫停征稅。
為了實現這些計劃，布什敦促國會通過改組聯邦住房管理部門的議案。他還保證與國會合作，改革稅法，幫助次級房貸持有人度過危機。此外，布什還要求財政部長保爾森與住房和城市發展部長杰克遜密切合作，幫助陷于困境的抵押貸款持有人獲得他們所需要的服務和金融產品。
與此同時，伯南克在坎薩斯城召開的美聯儲年度會議上，發表廣受矚目的演說，表示將密切注意最新的指標，評估近來的信用危機與金融市場動蕩情況對實質經濟造成的沖擊。伯南克認為，功能良好的金融市場，是一個繁榮的經濟所必需。央行隨時準備采取進一步行動，挹注資金，促進市場的有序運作。強調過去強化資金部位與金融結構，使得全球金融體系強化了根基，渡過了難關。
這番話表明，除非短期信貸市場環境有所改善，否則美聯儲很可能減息。華爾街預計美聯儲將在9月18日召開的下一次政策會議上首次減息。伯南克備受期待的講話也是他自美聯儲將貼現率下調50個基點至5.75%以來的首次公開演講。此前，美聯儲于8月17日在兩次貨幣政策會議之間罕見地召開會議，決定下調貼現率。美聯儲還在當天公布的聲明中稱，經濟增長面臨的下行風險略有上升。許多經濟學家將此視為美聯儲已將貨幣政策立場從緊縮轉向寬松。美聯儲在8月7日政策會議上決定維持利率不變時，其立場仍傾向于緊縮。
另一方面，伯南克在他事先準備好的演講中并沒有提及通貨膨脹風險。表示美聯儲將特別關注最為及時的經濟指標，以及從企業和銀行業所收集到的資訊。伯南克似乎放棄了美聯儲長期以來一直堅持的觀點，即美國經濟在未來數個季度將繼續溫和增長。伯南克稱，雖然經濟在進入夏季以來溫和增長，但在美聯儲目前對經濟活動和通貨膨脹作出預期時，過去幾個月或幾個季度的經濟數據可能并不像往常那樣有用。同時指出，信貸標準更趨嚴格的情況如果持續，將增加目前疲弱的房屋市場進一步惡化的風險，或時間拖累比預期更久，對消費者支出與經濟造成的負面效應也可能更為廣泛。
伯南克講話內容幾乎沒有讓投資者改變對美聯儲將下調聯邦基金利率的預期。期貨市場目前預計，聯邦基金利率在年底前將被下調數次。
短痛取代長痛未來隱憂
“經濟衰退”是眼下華爾街最忌諱的辭匯，深受次級債風暴折磨的投資者們無不寄希望于美聯儲降息，以免金融市場動蕩引發經濟衰退。但這種掩蓋問題取代解決問題的鴕鳥心態其實是一種“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不負責任的消極取向。
放在歷史大視野的框架中，當前美國經濟的深層次問題的確需要一次“經濟衰退”來解決，美聯儲應摒棄“泡沫療法”，而應改用"衰退療法"，這對美國長期經濟的健康發展有利。
經濟衰退看似可怕，且需要付出一定的經濟和社會成本(如失業率上升、企業盈利下調，股市不振)，但這卻是未來美國經濟更強勁增長所無法逾越的一個重要階段。
經濟衰退的好處同樣值得細細品味。首先，衰退過程好比一次“衛生大掃除”，可將劣質的市場參與者淘汰出局，劣質公司的淘汰可以釋放一些經濟和社會資源(比如資本)，從而有利于經濟資源更合理和更高效率地配置。經濟衰退雖具“破壞性”，但更具“建設性”。
第二，衰退有助于平衡美國經濟，有助于促使消費者增加儲蓄并減少消費，美國巨額的經常賬赤字就可逐步縮減。美國經濟衰退可能是全球經濟再平衡調整過程中不可缺失的一環，美國以外的全球經濟體、特別是新興經濟體將被迫改變單一的出口導向型經濟增長模式，加大刺激內需的力度，而全球需求的上升則有助于刺激美國出口。
第三，美聯儲不為投機者買單是理所當然的職責，而且即使金融市場動蕩影響到實體經濟增長，美聯儲也應摒棄“泡沫療法”（大幅降息托市）。目前美國金融市場之所以出現如此嚴重的問題，就在于2000年科技股泡沫破裂沒有完成“大掃除”的任務，2001年的美國經濟衰退太溫和，且美聯儲當時大幅降息，結果引發目前的嚴重泡沫。
因此，美聯儲的政策不是要在“衰退”和“不衰退”之間抉擇，而是應在“溫和衰退”還是“深度蕭條”中做出選擇。換言之，美聯儲不應阻止經濟衰退發生，但要防止經濟衰退演變成蕭條。
日本上世紀90年代的經濟衰退就是前車之鑒，當時日本長期維持的零利率政策非但未能刺激經濟很快復蘇，反而使得一些劣質公司得以生存，這嚴重拖累了日本的生產力增長，過剩的產能使得經濟長期處于衰退狀況。在過去二十五年中，美國經濟處于衰退的時期僅為5%，其余時間均在擴張。就是這5%時間的衰退期才造就了95%時間的經濟繁榮，因此即使經濟陷入衰退也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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